年老太從臥室出來，一副笑臉。“石榴啊，最近怎么樣？身體有沒有不適之處？”說話，眼神移向小腹處。

朱石榴也順著年老太的眼神向下看了看，自己那醬桿肚子，平平的，很讓人失望。朱石榴沒有說話，搖頭作答。

年老太嘆了口氣：“我這把老骨頭，都七十了，也不知能不能活著抱上孫子……”

“媽，您能不能少說兩句，石榴難道不上火嗎？”年問乙捧上碗筷，放到桌上。“順其自然吧，反正我們現在事業未定，先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生孩子四十歲生也來得及！”

“說得容易，那是說生就能生的嗎？傻兒子，讀書讀傻啦？唉……”年老太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苦著臉，生悶氣。

朱石榴上前來拉年老太：“媽，吃飯了，別生氣了。是我不好，不然……我就和小年離婚吧，讓他再找個能生的……”

年老太一甩手：“你這是什么話，好像是我逼你們離的婚似的，我就是急著抱孫子，我可不管你們倆的事。兩個人怎么過日子是你們的事，可與我無關啊……”

朱石榴一愣，嘴角抽動了一下：“哪能怨您呢，您這是成全我們倆嘛，也彼此都少受心累，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

“石榴，怎么跟媽說話呢？”年問乙拉過朱石榴，年老太已經氣得在沙發上喘粗氣了。

“媽，您別生氣，石榴是無心的，您消消氣。”年問乙一邊勸慰，一邊用手撫背順氣。

“你們的事，以后我也不管了。我這么大歲數還得受你們的氣……”年老太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朝玄關而去。

“媽……”石榴喊道。

“媽，您吃完飯再走！”年問乙闊步向玄關去拉年老太。

“別，氣都氣飽了，哪吃得下啊。”年老太已穿上鞋，推了門出去了。

年老太以為兒子會追出來，但門關了，后面就沒有聲音了。年老太也不回頭，搖擺著自己肥胖的身體，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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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你看你，順著說不就得了？”年問乙嘆了口氣，朝廚房走去。

“我為什么要順著說，這是我的錯嗎？”朱石榴的脾氣上來了。

年問乙盛了飯，擺在朱石榴面前。“媽歲數大了，你應該體諒，咱們都結婚七年了，就算媽不說，別人在背后也會說的……”

朱石榴端起的碗又放下了。“年問乙，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們家丟人了？什么不會下蛋的雞，什么光吃不養，以為這些話我沒聽到嗎？這都是那老不死的說的，我說什么了？我就是什么也沒說，她才登鼻子上臉……”

年問乙“啪”一巴掌摑在朱石榴臉上：“誰是老不死的？太過份了！”

朱石榴也“嗷”一聲，站起身哭開了：“你敢打我？是誰求爺爺告奶奶非我不娶？你以為你是誰？手不能扶，肩不能扛，賺錢少，嘛嘛干不了……我嫁給你算瞎了眼了……嗚嗚……”她捂著臉，聲淚俱下的，像是死了親人一樣。

“你任性也就算了，非得讓這個家雞飛狗跳才滿意嗎？我對你不好嗎？難道看在我的面子上，面兒上做得好點不行么？我看你就是個狼心狗肺，你對自己父母都不上心，你還會對誰上心？”年問乙的聲音幾近咆嘯。

“對，我是狼心狗肺，行了吧？”朱石榴的聲音更尖，她抹了把眼淚，“咱們離婚吧，免得大家都難過！”說著朝臥室走去，打開皮箱整理起衣物。

年問乙悶悶不樂，一個人吃完了飯，端了碗送到臥室給朱石榴時，才發現她整理了皮箱。“你這是干什么？”

“回娘家。”朱石榴拉起皮箱桿，推開年問乙，朝外面走去。

“你能不能不任性！”年問乙捧著碗跟到客廳。

“不用你管！”朱石榴穿了鞋子，開了門。

“走了就別回來！”年問乙把手上的碗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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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石榴拉著皮箱回娘家，朱母一見就覺得不對勁。

“你這是……”朱母看著那箱子，頗感沉重。

“沒事，就是回來住兩天。爸在家嗎？”朱石榴探身往屋里看了看。

“出去遛鳥，還沒回來。你們吵架啦？”朱母擺了拖鞋在朱石榴前面。

“嗯。”朱石榴嘆了口氣，“媽，有飯嗎？我還沒吃中飯呢。”

朱母搖著頭去廚房給她端飯。

“你爸要是問，你可別惹他發火啊。他這血壓一直居高不下，萬一……”朱母省略的部分朱石榴明白。

“媽，我知道。我就說年問乙在家準備論文，不讓我干擾。過些日子再回去。”朱石榴端著碗大嚼起來。

“也不考大學，寫什么論文？你能胡弄得了你爸？”朱母半是可憐半是擔心地摸了摸朱石榴的頭發，“好好照顧自己，我們兩老的真的不想看你們小倆口這樣，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那么多矛盾啊。”

“媽，我知道了。”朱石榴沒忍住眼淚，就著飯吃到了嘴里，咸咸的。

遛鳥回來的朱老頭，一看見朱石榴，就瞪大了眼睛。

“嘿，還真是稀客呀。自己來的？問乙呢？”朱老頭把籠子放下，把經過菜市場買的菜送到廚房。

“爸，小年他去嵐城學習了，我一個人住害怕，所以就回來了。”朱石榴說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啊，住吧，這回你媽高興了，整天說沒人陪她說話，好好跟你媽嘮嘮嗑，給她解解悶。”朱老頭很開心的樣子。

“嗯。”朱石榴只是答應了一聲，她并沒有太多的話跟父母說。她想起年問乙說的“跟自己的父母都不上心”的話，突然什么也不想做，直奔臥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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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問乙每天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為排遣無聊他開始上網聊天。好久不用的Q號已經忘記了，重新申請了一個。起了個惹眼的名字“漁翁”。加了幾個陌生人，聊得也不甚投機，漸漸沒了興趣。

朱石榴走的第三天，年問乙吃了晚飯沒意思，又上了QQ。

一個小喇叭閃動著。年問乙按了“確定”，那叫“金魚”的人就成了“漁翁”的好友。

兩個人開始不說話，你一個表情，她一個表情。似乎會意了，然后哈哈大笑起來。于是，從性別，年齡，職業，所在地，一一互相通告。年問乙所言是實，那叫金魚的自稱未婚，但說起話來，卻像個已婚婦女那樣大膽而潑辣。跟金魚說話，年問乙心里的苦悶一下子就沒了，仿佛一滴水化開在大江大海里一樣。

雖然在虛擬世界，彼此是陌生人，但年問乙竟期待每晚都能遇見金魚。哪怕只送一個表情，只問候一句，也是極好的。

朱石榴期待著年問乙能夠打個電讠舌，可是三天了，他居然不理她。年問乙對網聊樂此不疲，真的把朱石榴忘記了。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朱老頭問起年問乙，朱石榴吱吱唔唔地說不出來。朱老頭抓起電讠舌一打，才知道朱石榴是吵架了才回娘家的。朱老頭的火騰一下起來了，罵了朱石榴，叫她回家去。朱石榴無計可施，只好拖著皮箱回家了。

朱石榴回家，年問乙什么也沒說。朱石榴自知理虧，卻嘴硬不肯認錯，晚上還抱了被子睡到了小臥室。年問乙輾轉難眠，爬上了朱石榴的床，卻遭到了臨門一腳，鼻子開了醬醋店唏里嘩啦淌血。年問乙失望至極，決定冷戰到底。年問乙的心里話對金魚說，朱石榴的心里話還在心里。

又是一星期過去了，朱石榴受不了了。看著年問乙做飯洗衣服，卻對她不理不睬，她摔了杯子。年問乙平靜地用掃帚掃起來，什么也沒說。

“我難道是空氣嗎？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冷戰比傷人的刀子還鋒利嗎？像以前一樣，每天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話，行嗎？”朱石榴眼神里有平時沒有的溫柔和期待。

“嗓子發炎，上課都說得少，不是不理你，是你沒有注意到我天天都含西瓜霜……”年問乙用眼睛指了一下茶幾下面。

朱石榴順著年問乙的目光去看，透過茶幾的鋼化玻璃，下面果然是一盒西瓜霜。她是太粗心了，一直都是年問乙照顧她，她卻從來沒有關心過年問乙。

“還要緊嗎？怎么不跟我說呢？”朱石榴接過年問乙手里的掃帚，撅得塵土飛揚。

年問乙掩住口鼻：“給我吧，都讓你掃起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