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葬禮無淚
- 夢里不知身是客
- 習秋水
- 2373字
- 2013-12-17 09:33:33
第二天,桔子出殯。何大用去參加葬禮,周井早就在那兒了,他似乎有點遺憾。跟何大用說什么房租剛拿到手,還沒焐熱乎就要退還人家了。沒等何大用問咋回事,周井就全招了。原來,桔子老公在嵐城上班,經常加班很晚,所以一周回來一次,桔子死了,他也不想在這邊住了。周井貼耳過來,說桔子老公發現桔子懷孕很驚訝,說孩子不是他的。
何大用抽動一下嘴角,啥也沒說。看看那個叫小輝的男人,的確沒有悲傷的眼淚,他只是出席了葬禮,并沒有做任何事情。全部的事情是桔子的姐姐在操辦。
何大用看著許潔忙碌的樣子,有些擔心,但也不便出頭幫忙。何靜也在,何大用捅了捅何靜,讓她幫幫忙。何靜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那女人根本不讓人幫。和她一起忙活的還有她的兒子。
“哥,你看那孩子,跟你年輕時咋那么像呢?”何靜用下巴指指那個叫許諾的孩子。
何大用白了何靜一眼:“別胡說,這哪兒跟哪兒啊……”
“哥,不會是你的孩子吧?”何靜半開玩笑地說。
何大用又白了她一眼:“閉嘴,死丫頭,別沒事找事!”這倒讓何大用的神經繃緊了一下,他的胃痙(禁詞分開)攣了,葬禮沒結束,就離開了。
這是一個安靜的葬禮,沒有呼天搶地的嚎啕之聲,似乎死去的只是螻蟻一只。許潔和許諾沒哭,不代表沒哭過,況且他們不會嚎啕大哭,真正的傷心是泣——有淚無聲叫泣。小輝沒哭,不代表他鐵石心腸沒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惜被窩還沒焐熱乎人就沒了。何大用哭了,在回家后,捂著胃哭的。盡管吃了藥,卻依舊疼得厲害,胃和心是連著的,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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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用的心病始終都是許潔。
王吉安按照何大用的吩咐,把許諾的學生登記表傳真過來了。何大用在家長一欄里看到了“許潔”的名字,沒有父親。
為什么要改名字,這是一個問題;為什么沒有父親,這又是一個問題。這要是當年,何大用一早會弄個水落石出,可是現在,他一無感情,二無精力,三無膽量。若說感情,他唯一愛的只有女兒了,如果此時多出個兒子,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何大用又看了一眼那表格,然后撕掉,扔了。
“算了,沒關系才是最安全的。”何大用自語道。
自此,何大用低調了一陣子。
期中考試結束了,學校召開家長會,何大用也去了。年問乙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地唾沫星子,先分析成績,再分析學生狀態,中間加兩句炫耀自己功績的插播詞,好不快意。坐在第一座的何大用認真聽著,像個小學生。只是手機響了又響,引得家長側目,何大用只得退出教室,回局里去了。
“何局啊,您怎么還參加家長會去了呀?”李美麗陰陽怪氣的,“這朱姐可真是的,讓他老公有事直接向您匯報不就得了……”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唉呀,咱何局是啥人吶,從來不稿特殊……”
“唉呀,朱姐!”李美麗一扭頭臉微微紅了,朱石榴搖搖擺擺地走進來了。
李美麗把財務簽章的地方指給何大用,何大用拿了筆,刷刷簽了名。字從左斜下右邊。
“呀,何局,你居然能用左手寫字!”朱石榴大驚小怪地說。
“當然了,何局是左撇子啊,你不知道?”李美麗夸張地說。
何大用笑笑:“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何局的書法也很棒呢,但是您練書法是用右手的呀。”朱石榴說。
“嗯,左手右手都會使。”何大用說。
“那可真好,幫俺寫個墨寶,小年可喜歡這個了,八月節時非讓我爸給他寫一幅字,喜歡得不了,還裱起來了……”朱石榴夸張地說。
“哦,老局長身體還好吧?”何大用不無關心地說。
“還好,還好,我爸對您印象很深,說您在市局時就名聲在外了……”朱石榴的話里有些水份,名聲有好的,自然也有壞的。但是她的笑聲里絲毫聽不出壞名聲,這讓李美麗很瞪大了眼睛,表示崇拜不已。
李美麗拿著簽好的報賬出去了。朱石榴把手里的日程本給何大用看了一下,一邊叨咕著其中的內容:“二中要舉行冬季五項活動,體育鍛煉很重要,三中創辦文學社,等您剪彩,七中最近沒什么動靜,他們抓教學比較嚴。”
“這倒是,不過光學習能行嗎?聽說七中的題海戰術是有名的,孩子太累了。唉,聽說你家小年不光是教育能手,還是教學能手呢。我可不想讓女兒成為書呆子……”何大用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呵呵,何局開玩笑了。他是多面手,您的寶貝女兒在他那里沒問題的!”朱石榴明顯是在為年問乙做注腳。“不是我夸我老公,他在這邊教學真是屈才了。能說會道,能寫會畫,還善長破案,小孩子的那點小伎倆在他就是個玩!”
何大用知道朱石榴在炫耀什么,她也無非想借著這根線往上爬一爬,她這個年紀,希望還是有的。
“哦哦,你們兩口子郎才女貌,真是很登對!”何大用繞開了一句,直入正題,“學校的這些活動跟局里有何關系?”
“說有關系就有關系,說沒關系就沒關系。”朱石榴嘴角一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學校活動搞得好,還不是您局長領導得好嘛!”
何大用斜睨著朱石榴,那種眼神分明在說,好話,受用!
“何局,”朱石榴把市局下發的兩份文件擺在何大用面前,“昨天市里送來的,看來要給各學校開個會了,您看看啥時下通知?”
何大用一看,安全教育和評職稱的事。
“這事你讓周局長去安排吧。”他覺得很無聊,鋪開報紙準備練書法。
朱石榴見勢,幫他壓上鎮紙:“何局,您可得幫我寫一幅哦,拿回去給我老公欣賞欣賞!”
何大用潤了筆,往墨盤里倒了點墨,用毛筆蘸了水滴了在里面,攪了攪。
“我寫得不好,拿不出手。”何大用看了朱石榴一眼,她正期待中,那神情像個虔誠的基(禁詞分開)督徒。“還有事嗎?”
“呃,沒事了。那我先出去了……”朱石榴轉身后,又轉了回來,“我那里有宣紙,一會兒給您拿來,您務必寫一幅給我呀!”
“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何大用瞟了朱石榴一眼,接收到“曖昧”兩個字,急忙收回眼神,低下頭寫起字來。因為不知道寫啥,起筆竟寫起“何”字來,好像要練簽名似的。
那字落筆太急,著墨太多,顯得很臃腫。何大用看看自己的身材,有點自嘲式地笑笑。他揉皺了那張報紙,扔進垃圾筒。眼睛四十五度望向天花板,寫什么好呢。翻了翻字帖,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句好,何大用運筆如飛,蠶頭燕尾,立等可取。
何大用看著那兩趟兒文字,露出滿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