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用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默聲流淚，直到第二天給給出門上學。

“爸，我走了，粥在鍋里，有咸菜。昨晚喝得太多了吧？胃一定不舒服，喝點粥，養胃！”說著，給給就背上書包走了。

何大用沒有出聲，他躺在床上發呆。28歲的桔子死了，死在何大用的面前，沒有預兆，沒有前奏，沒有遺書，就這么沒了。

何大用到單位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

走過周井的辦公室時，一個聲音從敞開的門里傳出來。

“何局，你才來啊，昨天喝大了吧？”周井擰著眉毛，似是關心，又似是痛苦的表情，俯耳貼來，“唉，你知道嗎？桔子沒了……”

“啊？”何大用佯裝不知的樣子。

“今天早上有人報案，跳樓死的！”周井將最后幾個字撫耳而訴，但在何大用聽來卻驚了一身汗，他似乎覺得周井正在用嘲笑的眼神看他，用最不近人情的口吻跟他說話。

“你怎么知道的？”何大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周井。

“今天早上，鄰居打電讠舌告訴我！桔子住的那房子就是我的，嘿嘿，我不是關心她，我是在關心我的房子。幸好她沒死在屋里……”

何大用“哦”了一聲，朝自己辦公室走去。他的頭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見，呆了一會兒，他稱身體不適回家了，讓周井負責局里的工作。

十一月的天空一直有幾片陰郁的云，何大用坐在卓爾湖畔，吹著涼風。回憶慢慢爬上心頭，像一壇陳釀，讓人沉醉其中。

四年前，那時何大用還在嵐城工作，是教育局的一個小科員。認識桔子是在酒吧里，賣酒的桔子穿著一身桔黃色的衣服，很是惹眼。

那次何大用一伙人要酒要得很多，桔子就頻頻來往于吧臺和雅座之間，跳脫如玉兔，何大用心里便隱隱有了喜歡的感覺。好事者察顏觀色，叫桔子一起來陪吃陪喝陪嘮嗑兒。

原來，剛剛大學畢業的桔子還沒有找到適合的工作，她跟同學一起在酒吧打短工，一邊遞簡歷，為面試做準備。何大用問她學什么專業的，她說是平面圖形設計。

座中數人搖頭，對這個專業有點陌生。桔子解釋，就是廣告設計，牌匾，家居壁紙設計等等。應該是用途很廣，可是面試了幾個都不滿意，不是工資低，就是簽合同的要求苛刻。何大用說有朋友搞廣告的，可以幫聯系一下，桔子就把電讠舌留給何大用了。

何大用把桔子介紹給做廣告的朋友，很快桔子就離開酒吧，去做專業廣告人了。桔子為了感謝何大用，請何大用吃飯，一吃就吃了四年，雖然大多都是何大用埋單。他們第一次睡在一起的時候，何大用有點罪孽感，他得到了桔子的第一次，有點驚訝。這么漂亮的女子大學沒有男朋友嗎？他問桔子時，桔子說，沒有！何大用苦笑了一下，才想起問桔子的大名。她說大名叫許可。何大用覺得不如桔子叫著生動，所以一直都叫她小名，卻漸漸忘記了她的大名。就是那個時候，桔子說她有個姐姐叫“桃子”，竟跟何大用的初戀情人一樣的綽號。

年輕的桔子漸漸占據了何大用的心，何大用開始夜不歸宿，常常找借口不回家。那段時間，家庭冷戰升級成一哭二鬧三上吊。何大用的妻子也是美人，夫妻時間久了，就像左手摸右手，他不是不愛妻子，只是淡了，睡在一起只是習慣而已。而桔子讓他找到了年輕的感覺，復蘇了沉睡的愛情。結果只有一個，離婚。為了爭取女兒的撫養權，何大用跟桔子斷了一段時間的來往。并且，他暗地里跟蹤妻子，發現妻子竟也在外面有了人。他抓了現形，拍了照，他以此做為條件，取得了女兒的撫養權。為此，女兒很長時間都不跟媽媽講話，她一直以為出軌的是媽媽，而不是爸爸。

離婚半年后，何大用被提拔，調任雨城做教育局長。權力越大，欲望越大，對何大用來說，桔子已成明日黃花，而他，一個事業正如日中天的男人，怎么可能輕易放棄權力呢。

何大用回雨城后，與桔子的聯系越來越少，他的自私改變了桔子的命運。在何靜的安排下，桔子和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結了婚。

四年了，何大用突然想起昨天竟是桔子的生日，他忘在腦后，壓根不曾想起。抬起頭，一滴雨掉在臉上，不多時，雨點密集成雨線，像一簾幽夢，敲開了這卓爾湖的寧靜。何大用跑回車里，擦了擦臉上的雨水。一看表，下午二點半。打了個寒噤，有種饑寒交迫的感覺。不想回家，去最近的咖啡館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