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以開始了，今天我們先從三字經開始識字吧。”于昭令展開了一卷藍皮書，上面寫著簡單的三字字句。

我一看到這書里的句子，便莞爾一笑，揚起頭看著他說：“于老師，和這三字經比起來，我更喜歡讀司馬相如的長門賦。”

“你知道長門賦？！”于昭令驚訝地看著我，完全不相信我才不過三歲。我只是微微一笑，不回答他。拿起了筆熟練地蘸了蘸墨汁，然后在平鋪地白紙上寫起了字：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我旁若無人地寫著，他沒有出聲地看著，即使不看他，我也能猜到他臉上的驚訝。一刻鐘之后，我寫完了整篇賦，轉過頭來微笑地看著他：“老師，學生寫完了，請老師指正。”

他驚訝地拿起我寫的長門賦，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有些顫抖。轉過頭來問我：“你真的只有三歲？”

“正是。”我微笑地點點頭，“我只是希望老師不要教我三字經。”

巳時之后于昭令走了，這段時間碧梳一直站在房間里，而我和于昭令則在暢談天文歷史。他完全忘記了我是個小孩兒，把我看做了他的紅顏知己。巳時之后應該是教我彈琴的師父來，他來之前我便自己坐在了古琴旁邊開始了校音，而讓我意外的是，進來的是我的父親。

“紅兒見過父親大人。”見他來了我站起來行禮道。

他依舊是復雜的眼神，看著身量不足，臉龐稚嫩的我，緩緩才說出：“你真的是我的女兒？”

“父親大人，紅兒是父親的庶出女兒。”我恭敬地沒有抬頭地說。

“呵呵呵呵，也許你是上天派來光我蘇家門楣的女子。”老爺笑了，我看出他的眼神中滿是利用。

“紅兒是一介女子，不知該如何光耀祖宗門楣，還請父親大人明示。”我說道。

“三歲的孩子能寫長門賦？”老爺頗有深意地笑了，“看來，你需要的只是宮廷禮儀的老師了。”聽他的意思，他是打算把我送入宮中了？我對現在這個王朝一無所知，沒錯，他說的沒錯，我需要的是現世王朝的歷史和禮儀的教育。

“紅兒懇請父親大人讓人來教紅兒當朝歷史。”我繼續跪著低著頭說。

“嗯。”老爺嘴角掛著滿意地笑走出了房間。

第二天，老爺派來了京城尚衣軒里最好的裁縫，來給我量身做衣服。之后于昭令來了，不同的是這次他帶來的不是三字經，而是一本夏史。

“小姐，小生受恩師所托，來傳授小姐當朝歷史。”

“那就謝謝老師了。”我依然禮貌而優雅地笑著說。

貞洪二十年，八月。是我三歲后的第五個月。關于夏史和禮儀我已經熟悉。

我和母親的雨霏園在這幾個月，風光遠遠勝過了第七房，盡管第七房生了蘇家唯一的男丁。我依然沒有出過園子，這是父親的吩咐，我的怪異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尤其是女人。各房太太以為是父親對母親舊情復燃。而我卻清楚，我是他最精心培養的棋子，他愿意讓我的母親做家中女人妒意的擋箭牌。

八月，盡管熱，但卻已經入秋。京城沸騰了起來，因為皇上要給太子選太子妃。父親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這天晚上，他讓各房都聚在一起吃飯，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弟弟。我年僅三歲，這是在我出生之后第一次見到我的親人，她們全部帶著嫉妒和責怪的眼神，因為我不到能上桌吃飯的年齡。而父親看我的眼神，卻十分的溫和親切，讓前面的四個姐姐暗中生妒。

“十天之后，就到了各家給太子送去人選的時候了。”老爺見人來齊了便開口說，“影響著我們蘇家的命運。所以，我決定讓一個女兒嫁給吳丞相。”聽了這話大家都沉默了，吳丞相是當朝權勢最大的大臣，選妃一事他一定參與不少，送女兒給他做妾實際上是為我家能出一個太子妃鋪路。

吳丞相已經年近六十，家中有姬妾十二房，而我最大的姐姐也才不過十八歲。

“卿兒，明日盛裝打扮，吳府會派人來接你。”父親開口了，被點中的正是我最大的姐姐，玉卿。

“老爺——老爺——不可以啊，卿兒才十八啊，怎么能讓她去伺候一個老頭子！”二房奶奶聲嘶力竭地哭道。玉卿從父親一開口時便知道自己難逃厄運，當今太子十五歲，而她已經十八，去年選秀女她已經失利。不能送去當太子妃的女兒，只有去吳府。

“綠霏，最近給紅兒做的衣服都合身嗎？”父親沒有理會二奶奶的哭聲，徑直問母親。

“回老爺，都很合身。”母親溫婉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十天后，紅兒去選太子妃，不能太寒酸。”父親淡淡地說道。我早已料到是這樣，表現得很是平靜，然而整個席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的母親，二奶奶的哭聲也在這時戛然而止。

“老爺，紅兒才三歲，她不能去啊！”母親失去往日的溫柔，想為我爭取什么。

“娘，紅兒愿意。”我語氣平靜地在旁邊說。除了父親，所有人都意外地看著我。

“什么？紅兒你說什么？”母親一臉訝異地問道。

“娘親，我說我愿意去。”我冷靜淡定地說。在場除了父親以外，所有人都一臉狐疑，她們一定發現了，我不像一個三歲小孩。

“你，你怎么能這樣！”母親看了我的反應竟然發怒了，“你怎么能這么不懂事？你這個小孩子知道太子妃是做什么的嗎？”

“娘親，我知道。”我淡定地說，“我會小心的。”

這才是我想要的，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全是女人的家庭了，我要的是外面的世界，因為只有外面的世界我才能遇到他，喝了孟婆湯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