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換上了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鳳冠霞帔,我被碧梳扶著再次走進了宴席,不同的是,這次有了太監(jiān)的高聲通報:“皇后娘娘駕到——”我聽到了宴席上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氣。
我緩緩走上臺階,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盈盈行禮:“臣妾拜見皇上母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紅兒,哀家一向視你如親生,何必如此多禮。”我能聽出太后欣賞的說道。
“謝母后。”我緩緩站起身子,眼神空洞著。聽到身后有著嗡嗡的議論聲,有人懷疑我的眼瞎是假,因為盲人鼓上作舞怎會不跌下來?有人懷疑我是青樓艷女,當初的三歲太子妃早已經(jīng)夭折。她們以為她們的聲音很小,但卻忘了我是盲人,聽力高于常人。
“皇兒,上個月啼紅就及笄了,按照禮數(shù)你與她應(yīng)當行合巹之禮。”太后緩緩說道,“今晚,哀家便把已經(jīng)出落得傾國傾城的她托付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姐姐——母妃,那真的是姐姐——”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個男孩兒興奮的喊道,究竟是誰會在這種場合下這么大聲喧嘩?
“姐姐——母后——”他仿佛還不覺得自己失了禮數(shù),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覺得手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我驚慌地趕緊把手抽回來,往后退了一步。
“母后,我是瑞兒啊,你不記得了,我是瑞兒啊!”瑞兒?皇長子……?他算來也有十一歲了吧,怎么還會這么沒有禮數(shù),看來寧與真的很寵愛他。
“瑞兒?”我輕輕從嘴里說出,“你長大了。”是的,他長大了,聽聲音也能聽出,已經(jīng)不是兒童了,卻還不能算男子。
“瑞兒,怎么如此無禮?”我聽到了皇上的聲音,嚴厲的責備。
“父皇……”瑞兒果然還是怕皇上,他沒有再辯解什么,接著我就聽到他離開的聲音。
宴會結(jié)束,我沒有再回到慈慶宮,而是在太后給我安排的二十個宮人的簇擁下,住進了一直為我空著的棲鳳宮。沐浴之后我被裹著白紗,若案板上的魚一樣放在床上,等待著皇上。過了許久,我聽到一個人推門進來,走到我的床邊。
“皇上?”我看不見,于是輕輕問道。
“想不到,太后一直把你養(yǎng)著。”皇上說,他對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他是什么意思?
“啼紅,你不該留在宮中。”他這話是想趕我走嗎?我等了整整十二年,等的就是今天,他親口贊我說傾國傾城,怎么一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要趕我走?
“皇上,能告訴臣妾為什么嗎?”我強忍著哽咽問道。
“因為你是太后給朕的女人。”皇上說,語氣冰冷如涼月。我是太后選中的,于是他就不要我?縱使我已經(jīng)傾國傾城,他仍然不要我?寧與……寧與……我為你等了那么久……你怎么這么忍心……
我突然覺得我竟然這么可悲,自嘲地笑了,帶著六世輪回的蒼涼。
“你笑什么?”
“臣妾只是覺得臣妾可悲。”我淡淡地說,“三歲入宮,還未看過皇上對臣妾的笑容,便已經(jīng)眼盲。縱使如此,皇上對臣妾卻還不如瑞兒那個孩子。”
“你是可悲,只是并不是因為朕,而是因為那個視你如己出的太后。”皇上的語氣帶著諷刺,“她十年如一日的養(yǎng)你,處心積慮地把你送到朕的身邊。呵,恐怕朕要讓她失望了。”皇上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皇上他為何這么恨太后?太后是他的親娘,他怎么會是這么無情的人?難道還是因為那個被太后賜死的,皇上的初戀情人寶瓶?即使他還愛寶瓶,但是他已經(jīng)有了瑞兒和杜貴妃,沒道理繼續(xù)為了那件事恨太后。抑或,事情根本比我所想的要復(fù)雜得多,太后養(yǎng)我并不稀奇,但是卻還為了訓(xùn)練二十個宮女,說不定還有更多的人。她把我當棋子并不稀奇,但是究竟是為何事讓我當棋子,這才是關(guān)鍵。我在她身邊呆了十二年,她卻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要我做什么事,若只是為了當初那個寶瓶,她絕沒有必要這樣待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一夜沒睡,到了快天亮才打了個盹。不到一會兒就必須起來穿戴整齊,今天是我面對眾多嬪妃的日子,后宮的權(quán)力是時候轉(zhuǎn)到我手上了。那些叫的上號的嬪妃已經(jīng)在宮外等候,我被碧梳扶著坐下,太監(jiān)便向外通報。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進了屋子之后我聽到杜貴妃的聲音帶頭說道:“臣妾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平身吧。”我淡然地說道。
“謝皇后娘娘。”眾嬪妃的聲音說道。
“今天,你們一共來了十八人,這么早倒也都辛苦了。”我緩緩說道,經(jīng)過了四年多的培訓(xùn),我已經(jīng)能夠靠聽覺判斷人數(shù)和距離,以心代目并非虛傳,我現(xiàn)在看見與不看見已經(jīng)沒多大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