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離開，不想再把這場對話聽下去。怕自己又控制不住眼淚了。

“我不會因感情忘了肩上的重任的?！?

二公子，你放心，扶香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的。既然這是你畢生的夢想，我會成全你。

臨行的那天早上，愁云慘淡，天陰沉著臉。窗外的天色，還真適合安放我灰色的心情。

我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因一宿未睡而顯得毫無生氣的臉。妝奩里堆滿了各種華麗的首飾，我卻無心擺弄它們。

太夫人帶了云佩和另外三個丫鬟進(jìn)來。

她一進(jìn)來就拉住了我的手。“扶香，你是個識大體的姑娘。我一直把你當(dāng)女兒看待，現(xiàn)在卻要把你送到那深山老林里去。我知道你和權(quán)兒互相愛慕，可我們不是尋常百姓，很多事由不得我們。你千萬莫怪我冷血無情?！?

我幽幽一笑，道：“太夫人，你既然認(rèn)我作義女，作女兒的又怎能怪自己的母親呢？您放心，到了山越，我知道如何行事?！?

她眼睛微微一亮，好像對我說出最后一句話頗為訝異。不過俄頃默然點了點頭，然后嘆了口氣，把旁邊的一個長相標(biāo)致的丫鬟帶到我面前：“這是鳶兒，你帶她一起去山越吧。這姑娘聰明能干，有她作你的貼身丫鬟，我就放心了。你的父母，我已在秣陵為他們安置了一座府邸，你的父親也已重操舊業(yè)。這里的一切都為你安排妥當(dāng)了，你到了山越，就不用再掛念了。你的父母待會兒會來和你話別，你們好好敘敘吧?！?

聽著她這番話時，我心里竟是波瀾不驚。哀莫大于心死，世上最無堅不摧的不過是一顆心灰意冷的心。

“謝謝太夫人為奴婢打點這一切，奴婢感激不盡，定不負(fù)太夫人恩情?！?

她又撫了撫我的手，向身邊人吩咐道：“你們把小姐打扮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然后向我說道：“扶香，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我就不去送你了。云佩就留在這陪你吧，你們一定有話說?！?

我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看她拄著木杖緩緩離開。這個我只當(dāng)了不到三天女兒的母親，在這里曾給過我無數(shù)溫暖。

化完妝，我就讓另外三個丫鬟下去了。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云佩，想起芷筠，眼淚就止不住了。

我突然的眼淚讓云佩有些猝不及防，她顯得有些局促，走上前，弱弱地替我擦掉眼淚。

“扶香姐，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到了那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哭了，哭花了妝可就麻煩了?！?

“想起以前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的日子，如今，就要天各一方了。我們這種人物，不過是陌上塵埃，最終都逃脫不了宿命?！?

“扶香姐……”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我抬起頭，給了她一個微笑。這是我自己的苦難，何必惹得別人煩憂。

“云佩，我走了，你好好照顧太夫人。有空，可要多掛念我啊。你身子骨弱，平日里也要照顧好自己?？上В苘栏绮辉?，無法跟他告別?！?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鏡中雍容華貴的自己。女為悅己者容，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再美的臉也不過是一張華而不實的面具，空空軀殼而已。

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我轉(zhuǎn)過頭，看見兩個我朝思暮想的人。是爹娘。

云佩和另外三個丫鬟向我微微鞠躬，就出去了。母親顫顫巍巍地上前，抱住我，泣不成聲。過了很長時間才擦了擦眼淚，平復(fù)了情緒，埋怨道：“女兒啊，這孫家也太狠心了，怎么把你嫁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他們位高權(quán)重，就可以這么欺壓我們老百姓嗎？”

父親也走上前，長嘆一口氣：“女兒啊，現(xiàn)在是亂世，誰都渴望一個安定的生活。人活一世，總不能都為了自己?！?

我向父親說道：“女兒明白。我走后，你們二老好好照顧自己，保重身體。爹，您腰不好，切莫太過操勞?！?

父親點了點頭：“你從小就記性不好，做事頗為毛躁。以后就是一個人了，萬事小心才是。山越人，脾氣大，得罪不起的?！?

才說了幾句，就有公公來催了。鳶兒也進(jìn)來了。我最后抱了抱父親和母親，讓鳶兒扶著我，一步一步走到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