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感覺格外濃重，壓得人輾轉難眠，呼吸不得。我隨便找了件單衣批上，就著稀薄的月色走出房門透透氣。

階邊的桃花開得風姿綽約，這一樹的嫵媚很容易麻痹人的大腦，讓人忘記現實的煩憂。

它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爬滿枝頭的？我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那個我不該喜歡的人的？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來選擇入候府，就不會有這丟掉幸福的痛苦了。

“扶香，對不起，我不想害你流淚。”

回過頭，是二公子。他什么時候走到我身后的？

我擦掉眼淚，輕聲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也別無選擇。和東吳的穩定、你的統一大業比起來，我的幸福無足輕重。”

“扶香，你別這么說。你這樣，讓我更加自責。你，是不是怨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怨？他不該用這個詞的。

“不怨，我不過是一個丫鬟，豈敢對你用‘怨’這字眼。”

“扶香，我……”

“更深露重，二公子還是快回房吧。”

他卻沒有離開，一點一點向我靠近。月色下，他的眼里折射出純白而閃爍的光華。他非要這么擾亂我一池心波嗎？

“扶香，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沒有半點敷衍。”

我很想反駁：喜歡我，為什么眼睜睜看著我的幸福被判死刑；喜歡我，還在這不適當的場合說出這不適當的話傷人心？是不是，這喜歡來得太淺？可話未出口，嘴巴就被堵住了。

這個吻很淺，輕淺得如同萬籟俱寂中一朵花瓣點在湖面上，卻像在我的心湖上投下一塊大石頭，激起層層浪。我想我的理智我的大腦已經被這個吻俘虜了，不然雙腳怎么會不敢挪步，任由心里波濤洶涌。

他的雙眼離我那么近，近得我只有閉上眼睛才能平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可是，就那一瞬間，我好像感覺到我的理智在拽我的裙角。

于是，我一把推開他。

“二公子你瘋了！我馬上就要成為宗帥夫人了。你，你這樣，只會讓我更不好受。求你快走吧，不要再來找我。”

轉身，奔進房間，關上房門。

門快掩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透過縫隙看他一眼，看見他的眼睛一直定格在那個方向。他的雙手無力地垂著。風吹過，桃花的花瓣就順著他白色的衣袂飄然滑下，多么溫柔繾綣的畫面。也許花瓣想留在他的衣袂上，可風在催促，她也無能為力。

是到了結束的時候，想想，我曾妄想的情節也只是起了個頭。二公子，現在的扶香就此與你訣別。

早知如此，又何必相遇，相識，相知，相戀。我們的再相遇，是老天閑來無事開的一個玩笑么？

一晚的清淺睡眠，自然早早醒來。經過大堂時，無意間聽見里面二公子和太夫人的聲音。

“母親，山越人屢犯我江東，由來已久。我們起兵攻打他們是遲早的事，何必非要把扶香嫁去山越？”

“權兒，娘知道你喜歡扶香。可記住，你是東吳的主公，父兄戎馬一生為你留下這基業，你可不能被兒女私情沖昏頭腦！將來等你打下了這天下，成了皇帝，身邊美女俯拾即是，還不任由你選？你要想成家，為娘替你選幾個比扶香更好的，還是名門望族。”

“娘，孩兒對扶香的感情您不知道。不過孩兒聽您的就是。您放心，我不會因為感情忘了肩上的重任的。”

“這才是一個主公該說的話。扶香到了山越，可以順便幫我們摸摸山越人的底細，讓她把山越的一舉一動傳給我們。我們再鎮壓山越，就輕松多了……唉，也只能對不住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