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嘈雜的宮人都逃散盡了......一縷涼涼的夜風從巨大的窗欞上拂過，“呼~”地吹開了糾纏的紅紗，在這空蕩蕩的鳳闕宮里搖曳翻飛，就像夜中的精靈，靜靜地承載著三個人的對峙。

月華跟藍玉像是在做著最后的決斷，站在原處沉默不語。御雪更是漠然于世……

“姐姐求你放過雪好不好？他的國家都被你們搶去了，為什么......為什么你還是不肯放過他？要知道，雪不僅僅是這東籬的公子，他更是瓔珞的駙馬啊！”

也許是剛才的沉默讓藍玉徹底認清，這次降臨在她身上的劫數恐怕是躲不過去了……瞬間的絕望從她靈魂的裂縫中被抽離，最后一絲勇氣被撕扯干凈，將她推搡到崩潰的邊緣。

“對不起…..如若今天放他活著，我可以預測到不用很久，這樣的戰爭會卷土重來，并將永無休止……瓔珞也會跟著不復存在。那時……死去的人不是你我所能估算……”

月華始終盯著一旁的御雪，一字一字地吐出這些話語，語氣里透著讓人不安的平淡無奇，不，確切地說，更是一股駭人的殺意。

就在剛才，當藍玉說到瓔珞搶去御雪國家的時候，月華清楚地看到他那長長的睫毛陡然間顫動了一下……

一切自不必再講，所有將來發生的種種，已經看在月華的眼中，所有必然投報的因果已經了然于心。

“哈哈哈……你是在暗示御雪將來會與你們討要城池，報覆國之仇嗎？戰爭？比今日還要不忍的戰爭？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極！這些統統跟御雪有什么關系呢？這種事情不是只有你們才制造得出來嗎？……你們太不了解他了……”開始時，激動的顫音隨著話意的轉換，漸漸化成恬靜，藍玉側首望向身邊的御雪，臉上露出無比的柔情跟溺愛，噙著淚珠的嘴角微笑上揚，露出無比甜膩的笑靨，陶醉在無法言傳的幸福跟甜蜜當中。

“雪是這世上心腸最軟的人啦！呵……許是因為天生就患著不治的心疾，讓他無法忍受任何小生命在他眼前消逝，甚至只是這些生命在遭受著痛苦跟無助。仁慈的上天賜予了他愛，純潔，安詳，善良跟寬恕，卻吝嗇地收去了他掙脫的力量。所以你們可以放一百個心，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御雪絕不會為了復國而讓自己變成像你們一樣的戰爭狂，野心家的！絕不會！”

藍玉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或是沉溺陶醉，或是憤怒鄙夷。

“……”

月華又一次沉默了，只是眼睛還停留在御雪的身上。

御雪有著一雙讓世界為之變得美好的眼睛，它沒有像月華那種深邃得一如子夜的顏色，卻是琉璃般純凈的色澤，透著月光的清冷，折射出水一樣的漣漪。

月華輕聲嘆了口氣，緩緩的收了劍，轉身……

是他相信了藍玉的話，卸下了對御雪的戒備？

是藍玉的話刺痛了他，讓他感到內疚跟羞愧？

還是……

像這樣的人，世間還能有幾個呢？任何人遇上他，心都會軟下去吧？呵……更何況姐姐呢？難道殺了這么多的人，還要算上一個姐姐嗎？……

就在月華踏出鳳闕宮時，英俊的臉被灑下的陰影遮擋，陰影下的嘴唇不被人察覺地釋放出一抹久久釋懷的笑意，使得眼角那枚與生俱來的淚滴更顯得盈盈欲泣，為這抹笑添上了宿命的憂傷。這是自他墮入這場噩夢之后，第一次微笑，感覺到無可阻擋的輕松釋然。也許是因為在連續殺戮后終放過了一條生命；也許是感覺了姐姐終于尋到了今生的快樂，也許是被這捉摸不定的命運所打動；也許是想看看他們之間必然糾纏不清的將來……

藍月扶起身邊迷茫的御雪，在走向內閣時，忍不住轉過頭去追溯月華離去的身影，匆匆一瞥即又回首，將臉深深埋進月影當中，一顆透明的淚滴從眼角滑落，剛好墜入月光，如一顆夜空中滑落的星子，在離開臉頰的瞬間，化成淡淡的煙雨消散在這寂邈空曠的宮殿。

它注定要帶著這份不舍，從此姐弟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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