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臘月二十五
- 梧桐清秋景之不得不愛他
- 我欣依舊
- 3566字
- 2009-01-12 15:03:17
舊歷新年就要到了,宮里漸漸忙碌起來。“二十五掃塵土”,位育齋的清掃,終于告一段落。
“咱們這么一清掃,瞧上去素凈多了。”說著,我瞧了瞧四周。確認沒有不妥之處,這才點點頭說道:“今個兒諸位都辛苦了。魏公公領個人往各處再瞧瞧,有什么不到的再收拾收拾,其余的若沒有事就散了吧。”
魏公公領命出去了。剛才還滿當當的屋子,一下子空空如也了。格格還沒回來,想是還在娘娘宮中。時辰尚早休息一會兒去接也不遲。不料我這邊剛剛坐下,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眼看就到年根兒了,各處都忙著迎新年,誰有閑心四處逛悠?透過寬大的支摘窗向外望,一個男子已經穿過了澄瑞亭,正朝著我們的位育齋而來。是皇帝?!我心里連連納罕:平常,他身后不是跟著好些人嗎,為什么偏偏今天落了單?
“宮里各處都在忙。朕來瞧瞧你們在做什么。九格格現在還沒回來,莫非還在她額娘宮里?”
“臨出門說瞧德娘娘去。晌午曾打發人去問過,說讓娘娘領去毓慶宮了。剛才跟著出去的人回來,說是給貴妃娘娘請了安,又和十一格格玩了會兒,如今已經回到永和宮了。”聽說德妃帶著孩子,專程去給貴妃請安,康熙似乎很是受用,含著微笑沖我點頭,然后隨便找個凳子,撩起袍襟款款而坐。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我立即沏了杯茶奉上。他接過來先聞香,又往杯中看了看,說道:“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只是你這沏茶的法子錯了。碧螺春葉片嬌嫩,要先注入七分水,投放茶葉后才能將茶杯斟滿。這樣,葉片吃飽了水會象云朵一樣翻滾,等到沉下去時就會舒展開來,此時飲用才能得其精華。似你這樣,將水一古腦兒沖下去,葉子只會縮在一處,任你放置多久也不會展開。你額娘也是位宗室女兒,竟沒有教過你這些?”
“是奴婢記錯了法子,這就給您重沏了來。”真不愧是九五之尊,連喝茶這樣的小事,也能整出一番道理。
半杯香茶入口他很愜意,吐字也若浮云抑揚頓挫。“九格格最近總算沒惹什么禍,看來與那個鎖不無關系。你看如今,朕是不是也下道旨意,再賜你一個‘緣’鎖?”
“這——,”我如鯁在喉。人們常說細節決定成敗,現在看來是一點兒不假,要是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自從發現說漏了嘴,我就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一旦得知,我來自二十一世紀,會怎么樣來處置我。我甚至還夢到過,被人關進了籠子里,醒來脊背直冒冷汗。不過情況似乎沒有那么糟。自從經過那件事后,他待我同往常一樣,甚至沒多看我一眼。如此幾回,我終于放下心來,而且還暗自慶幸。猜想他可能想別的事,所以根本沒有聽出來。現在看來我是高興得太早了,人家那是沒顧得上跟我計較。
屋子里靜得很,只有鐘表嘀嗒作響。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裝聾作啞。我不接你的話茬,你能拿我怎么辦?
“今兒天不錯,”康熙開了門出去。按照宮中的規矩:皇帝離開時要送至宮門。可是他現在出去,是不是要走了呢?這件事,他會就此罷休嗎?他一個來的,我跟在后面會不會不妥?正在胡思亂想間,他已經邁步出去。搞不清楚狀況,先出去再說吧。
雖然還在臘月里,可天氣確實不錯。日頭暖洋洋地照著大地。此時此刻,皇帝在前面踱著方步,我忐忑不安尾隨其后。從位育齋到外面,別人只要十分鐘。可是他,一會兒瞧瞧這里,一會兒看看那邊,還在回廊上站了站。
要說這位育齋,根本不是院落。只要他走下那座,建著亭子的小橋,我就能回屋去了。誰知他磨磨嘰嘰,就是不肯往前走。想轉身回去,可人家是皇上——紫禁城的NO。1。沒辦法脫身,只得耐住性子陪著。
好不容易,我看到他上了澄瑞亭,就是橋上的那個亭子。看來這回他要走了,我不由地精神一振。我見他三步并作兩步,自己也加快步伐跟上。于是,我們很快穿過了澄瑞亭,只四五步就下了小石橋。下了橋,康熙突然間止步,向身后擺了擺手。這是在命我回去呢,我長長舒了口氣。可是,就在我剛松懈下來,準備回去的當口兒,他不由分說拉起我,往御花園方向走去。
封建社會,不是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我們倆拉拉扯扯的,叫人瞧見算怎么回事?第一次和男人拉手,確實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臉上火辣辣地。要是給人瞧見怎么辦?我一直盤算這個問題。不過慶幸的是,一路走來也沒有碰見什么人。
終于,我們來到了千秋亭下。早就聽說那亭子造型獨特,是“由一座方亭各面出抱廈形成”。可以我現在的心情,哪有興致品評這個。原以為這里就是目的地了,誰知道他并沒有停下步子,而是拉著我繼續向前行。莫非我們還要進亭子?這時候他松了手,回頭來瞧了瞧我,然后自己拾級而上,在白玉欄板前站定。
大老遠的把我帶到這里,這會兒卻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他搞得什么名堂。但見他現在像青松一樣,站在精美的白玉欄桿前,正沖著來時的方向發呆,不知被啥事觸動了心結。可能他有什么跟我說吧。好半天他才回過神,望著還站在下面的我,慢幽幽地講起故事:
“朕幼年時常聽湯瑪法講漂流瓶,因此突發奇做了個獨一無二的,也就是那套線裝書。目的是找到個知心朋友,然后借此成就一段姻緣,不料這書竟流落了四百年。”說到這里康熙停下來,可能是在整理思路吧!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見面的。”還記得回到秋園的晚上,康熙重新走入我的夢中,臨走時特意留下這句話。而現在聽他說這些,倒讓我有些恍惚了,仿佛又回到了夢中,還在繼續原先的話題。
我傻傻地站著,等著他繼續。忽然間康熙走下臺階,快步來在了我的面前。這時候,看到了他多情的雙眸,但見他伸雙臂環住我,溫柔地說道:“你既然來了就留下做朕的妃子,等剿滅了葛爾丹,咱們一起回圣京祭拜祖宗,還要去草原上放馬,在西湖邊泛舟,朕要讓你好好看一看咱們大清。”
那雙眼睛不會說謊,我相信他動了真情。可一個帝王的愛戀又能持續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何況在康熙后宮,并沒有一個姓烏喇那拉的妃子,那么我最后怎么樣了?是死于難產還是宮闈爭斗?怎么連生前的份位都被一并剝奪了,說不定我是被康熙處死的!
“已經猜到了結局,還有必要開始嗎?”在回去的路上,我一遍遍地問自己。
終于回到了位育齋,推門進去看見胤禛在坐。我整整衣衫準備見禮,誰知他竟然命我回屋梳洗。
端坐在銅鏡前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原來我剛才就是這個樣子!史書記載雍正多疑。若勾起了他好奇心,暴露了身份可怎么辦?冷靜,冷靜,我撩了些清水在臉上,將浮躁的情緒穩下來,又為自己編了一套說辭,以備不時之需。
梳洗完畢再見胤真,他面前多了一個包袱。里面是給額娘為我趕制的夾襖,還有一串銅錢。那串線用彩繩編織已是奇怪,怎么還弄成了龍的形狀,真有趣!
“這么早就送了壓歲錢來,原來皇阿瑪說得沒錯。”這之前,曾被康熙教訓了許多句,不知道他現在指的是哪一句?
“您——”我正要問個究竟,卻無意間發現他手上有傷,衣服袖子上也“張了嘴”。“怎么,您也和十四阿哥打架了?”其實這只是個玩笑,都只為十四那張不服輸的小臉,給我留的印象太深了。
“剛才見你兄弟打布庫,一時技癢玩了會兒。”
“怎么這樣沒輕重!等我告訴阿瑪,一頓好打是少不了的。噢,格格上次摔傷時用的藥膏還剩下些,奴婢這就去取來。不如將外衣也脫了吧,咱們屋里針線是現成的。”開玩笑!敢和未來的皇帝動手腳,小弟,你那小命還要不要了?
“其實他們也傷得不輕。其實玩這個受傷是難免的,更何況只是些皮外傷,不妨事的。袍子回去賞給奴才就得了,不用縫!”他們,難道是景秋的兄長回來了?
“不就是袖子有道口子嗎?簡單地縫上確實不雅,若我在上面繡朵花兒,情況就大不一樣了。”為了給格格趕新衣,我見天的泡在繡坊。那些花兒草兒的,跟長在眼前似的,即便不用描樣子,我也能信手捻來。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不愿脫下袍子是因為胳膊上也有傷。涂抹藥膏時,即使我手里拿捏著輕重,還是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現在還不能動,等藥浸入皮膚才行。”說完我拿了他的衣裳去繡。但是更換繡線時才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心里一陣慌亂,紅云飛上了臉頰。好一會兒才能夠繼續思考,他還是想知道我為什么傷心,可又不好意思開門見山,所以才妄自揣測。這可真是謝天謝地!若不是你礙于面子不問,我怎么能夠魚目混珠?
“剛才你說,我兄弟也傷得不輕?”出于對他的感激,我開始沒話找話。
“有一個躺在地上好久沒起來,還有一個----”可能覺得說這個不妥,他猶豫了半天打住了。
“您經常去潭柘寺參禪?”幸好本姑娘反應快,很快又找到了話題。
“每月去一次吧,算不上經常去。”
屋里的一問一答還在繼續。沒防備這時,格格突然撞開了門扇,將我和胤真嚇得不輕。一定是德妃準許了她“放羊”,不然怎么能瘋顛到這種地步!
看見我在胤真的衣服上“動土”,她馬上湊過來打趣她的“皇帝哥哥”。“四哥不是才娶了福晉嗎,怎么跑到妹子屋里縫衣裳?噢——,我曉得了!一定是小兩口打仗,嫂子才扔下你不管了?”說到這里,她一臉地壞笑。
這可真是奇了。養在深宮里的格格,還懂得小兩口的事兒。結果可想,她不僅是人碰了“釘子”,連鼻子也沒逃過一捏,但是格格并不生氣,伸手將毛仔抱上炕,一邊和我們說閑話,那邊卻折騰起它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胤真袍服的袖子上,多了株雅致的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