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花叢中一身白衣飄忽若夢，劍光四射，花影交錯，不似人間景致。在未來的幾十年中，從來沒見過那一個人將劍舞的如此靈動，無欲無念，單純只是舞劍。

轉眼一年過去了，武侃侃的劍術早已進步不少，卻有股凌厲的殺氣。“侃侃啊侃侃，你就是少了師傅那股子飄逸的仙氣兒。”

說這話的時候，我常常不住的搖頭晃腦袋，一頭烏黑的長發頑皮的逃出發箍的束縛，猶如瀑布一般飛身而下，隨著身姿左右輕搖。這時候是我美的，武侃侃看著我時，常常會呆住，就像我看著師傅時一樣的傻氣。

“哪天我有了師傅的能耐，你就把你的寶貝給我看看，行嗎？”武侃侃常常這么說。

我唯一的寶貝是脖子上一根黃繩系著個翡翠板指，想來應該價值連城，師傅說自打我生下來就有了，師傅喜歡，我也就寶貝著它。

我說，“那是我的信物，給你看了，你就要一輩子對我負責，不能喜歡別人，不能娶媳婦，更不能出去玩，你還想不想看了？”

他又問，“那你怎么給師傅看了？”

“師傅只喜歡我，不娶媳婦，而且他只練劍從不玩。”武侃侃練劍時，常被我拖出去掏鳥窩。

他窘紅了臉，低著頭，杵在那里，任我欺負絲毫不會還嘴。

一天，我突然意識到師傅看板指比看我的時間長，這讓我嫉妒。于是，我狠狠的打了板指一頓，又小心翼翼的把它藏在了貼身的衣服里，師傅看不著只能惦記著，每次想到這里，我都會猜他恨我。

“恨你，那是因為心里有你。”又一個下雪的夜，我到了瘋尼姑的院子里，把心里的無奈說給她聽，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知道她會聽我說。偌大的寺院，也只有這里能聽到真話。

“俗世多嗔癡，三千煩惱絲不斷，這些苦楚，何時才有盡頭。”瘋尼姑并不看我，從屏風里走出了個老尼姑，她對我點了點頭。

驚恐的倒退了一步，我想要跑掉，雙手已被瘋尼姑按住，老尼姑從袖子里掏出了家伙式，好家伙，看樣子是有備而來，我不從，她們大約是要霸王硬上弓了。

“出家疼嗎？”我妥協。

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她遲疑了片刻說道，“剃的時候不疼，度的時候有點疼。”

沒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這樣說不過是放松他們的警惕。怕疼，這話讓我心放寬了，只要不疼留著頭發其實也沒什么用。

一縷縷青絲飄落，眼前閃現出師傅握著我的頭發，癡癡的模樣，“像，真的是太像了，烏發如墨……”

一咬牙嘆道，又是那個媚兒。于是，我就心甘情愿的任由她們擺布了。

那個女人的手上功夫真的很不怎么樣，光是刀子就在我頭上劃了三道血痕，疼的我鬼哭狼嚎。當她手捏著香柱就要給我點戒時，我噌的一聲竄了起來，乖乖，只是一點不疼就疼的我叫娘。那有點疼，不是要要了我的小命！

她們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反抗，一個沒抓住就讓我跑掉了，我尖銳的狂叫，她們沒敢追來，敢追我的活人一直很少。師傅到我時，我開心的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中。

那個瘋尼姑在冬天死了，死的很慘，白皙的臉上到處都是刀子的劃痕，原本的燒傷更加猙獰。我偷偷去亂葬崗，把我的袍子放蓋在了她的身上，第二天，她被人從亂葬崗撿了回來下葬。

幫我剃度的師太也在當年圓寂了，她死的時候，雙眼睜的大大的，好似不甘心。我沒有替她收尸，光禿禿的頭頂在冬天特別的冷，而且她把我剃的實在太疼了，我是記仇的。

有人因我而死，直到第二年春天，我都不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