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軒去雪沫兒處，剛進(jìn)院子就聽見簫聲傳出，擺擺手揮住要通報的小丫頭，專心站住聽。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初聽時平靜安和，可分明有不甘愿在里頭，曲子愈往后愈激越，硝殺四起又軟弱無依，子軒“呀”了一聲，簫聲猝停。玲瓏出來見是他忙讓了進(jìn)去。



雪沫兒也不讓他，兀自垂手撫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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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見雪沫兒穿了身淡綠裙襖，披了銀鼠坎肩，頭發(fā)也不攏披了下來攔腰用銀色帶子一扎，十分淡雅卻瑩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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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心里一跳，轉(zhuǎn)眼四周，見房里也未置什么玉器玩物，雪白的帳子遮住秀床，房中間放了桌子小杌，又見窗下長幾上面放了幾冊書，走過去隨手一翻，有幾本詩詞還有一本《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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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拿起《史記》詫異問道：“妹妹看這樣的書？女子看這樣的書可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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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兒輕笑一聲：“妹妹不過是無聊解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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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喜歡書里的哪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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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喜歡自然是霸王了，此人王者之風(fēng)且光明磊落，即使輸了也血脈膨脹不枉一身錚錚鐵骨。”雪沫兒神而往之，不經(jīng)意間眼波婉轉(zhuǎn)極為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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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沉吟一下又問：“妹妹佩服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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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劉邦：詭計多端，心如磐石，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江山在手何論英雄梟雄？”雪沫兒娓娓道來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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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可真是奇怪，這兩個本是敵人，妹妹都欣賞不覺得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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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兒面色猝然黯淡：“矛盾？人在這世上太多無可奈何，想抓住自己想要的，上天又給了不想要的，矛盾與否身不由己，全力而為罷了。”說完怔怔發(fā)楞，許久似心有領(lǐng)悟抬頭粲然微笑，燦若星辰，卻如煙花一閃轉(zhuǎn)眼消逝。子軒楞楞地看著心突地一跳臉頰熱潮，惟恐被她看出失態(tài)，忙垂頭輕咳掩飾，又不舍離開,只得裝做翻書借機(j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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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日后子軒有事沒事就去雪沫兒處，只覺得雪沫兒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幽幽難懂，不由地被拖住墜入她的眼波里，無力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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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時時惦記著雪沫兒，礙于兄妹之誼不好出言莽撞，心里澆了熱油一般煎熬。又見雪沫兒不動聲色，心里越發(fā)無底，真是見亦苦，不見亦苦。有時帶了新鮮玩意來，雪沫兒不驚不喜只做自己的事情。兩人也說幾句，只是雪沫兒面色越發(fā)冷淡，子軒眉頭越皺越緊，時間長了丫頭也見怪不怪，由著他們?nèi)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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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正月，一日林夫人來了雪沫兒這里，雪沫兒扶她坐下，林夫人拿著帕子先抹了半天眼淚，又握著雪沫兒的手言道：“我的兒，原想著咱們母子總能在一處，不想今春皇上選秀，命朝廷官員將家里未婚適齡女子的庚貼交去，你父親讓我來問你，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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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兒心里明白，暗自冷笑面上卻露出凄楚之色：“既是皇上選秀，咱們也無法子不去。母親且將心放寬，女兒容貌丑陋必是選不上，落選以后還在家陪伴母親一處做伴，也不必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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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遂拿了子悅的庚貼給雪沫兒看了，又拉著手說了幾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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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走后不久，就見子軒怒氣沖沖進(jìn)來令丫頭退下后冷笑一聲道：“沒成想你倒是個攀高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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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兒也不惱，答道：“哥哥說話蹊蹺，朝廷有命，妹妹沒膽子抗旨，不知道哥哥為何這般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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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被雪沫兒問得噎住，半天紅了臉低頭說：“原是我鹵莽。只是，妹妹真想去嗎？我去求父親。”轉(zhuǎn)身就往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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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雪沫兒看著回過身的子軒：“哥哥不必去，妹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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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雙目發(fā)紅一字一句：“你自己愿意？我對你。。。。。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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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知道自己是誰，我是你妹妹。”雪沫兒心里無一絲波瀾，平靜言道。



子軒瞪紅眼睛指著雪沫兒：“好，好，是我認(rèn)錯了人，我是你哥哥！”說完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