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抬了抬眉，想問些什么，羽兒卻把向著如情的目光轉過：“大錯，小錯，都不可為，但若只是小錯，卻想給人改過的機會，夫人，認為羽兒說的可否有理？”言詞之下，便是雞毛蒜皮之事，請夫人不用深究。

夫人點了點頭，心領神會，便不再多問。

“至于所說結黨營私，于交好的丫環多分發月錢，如情所指可是小月？”她看了如情一眼，見她將頭低落，不曾抬起，便挑眼看向夫人：“不錯，上個月小月的例錢分發的確是比以往要多，而這個月更是多了眾人的一倍，可是夫人可覺老爺最近的胃口好了許多？”

斯夫人一聽，點了點頭：“不錯，老爺經日于應酬之中，成日魚肉入腹，確是腸胃經常不適，因而總是飲食不繼，這段日子卻胃口大開，這是小月的功勞嗎？”

羽兒點了點頭：“對，這是小月家中的偏方，原早想獻出，可是一直擔心土方不適，不適于老爺，羽兒見方中藥味平常，于是親自試過，見無大礙，便加于茶飲之中。”

斯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樣，羽兒行事穩重認真，我當然放心。”

“謝夫人信任，而上月，小月擔心偏方味重，老爺多食無味，所以加入糕點之中以伴入味，菊花晶露，便是小月所調配出來的。”

“哦，對哦，那道菜色美味清，就連寧兒也極愛吃，吃罷更是味口大開，所以這是你對她的獎勵嗎？”

鳳語點頭：“便是這樣，再加上小月鄉下母親近日身體違和，于斯家的規矩，若奴從家中有人病痛，可適宜的貼補些許，因而小月上月的例錢自是高出別人許多。”

“這是當然的，有獎有罰，做事便也有規矩了。”斯夫人贊同點頭。

“而中飽私囊羽兒便覺冤枉，說到把府中的物品偷賣出去，羽兒卻要為自己辯解一番了。如情可是見斯家旗下的吳管事常與羽兒見面，每次見時我總是會拿給他一大包的物品？”

竟見鳳語主動說出，如情用力的點著頭，她就不相信，她可有自圓其說的方法。

“原來如是，府中我真正動過的，也只倉庫那批陳舊的布匹，可是我也請示過夫人，那布匹早已無用，事情還是得從頭說起，斯家有一個規矩，那便是半年請斯家打工的工人聚食，那已是幾個月前的事，那日羽兒曾見布局坊的吳管事似有事掛心，便多嘴問了一句，原來新訂的一單貨需要極多的繡娘，臨時要找，也成了一項難題，于是我見府中丫頭眾多，有極多精巧于縫工織繡，于是便讓她們于閑瑕之時幫助布局趕工繡品，事畢后，我又見府中倉庫堆積太多的舊布，便讓她們利用起來，做一些繡品，物件，并托吳管事代賣，但是布匹也按市面的價值入了府中的開支，如情看到，必是羽兒交給吳管事的繡件。”

“原來，吳管事是被你收買的啊！”一聽完鳳語的話，斯敖會心笑出，即便明白了全事。

“敖兒，你知道什么了嗎！”見愛兒一臉的笑意，斯夫人詫異的問著。

斯敖點頭：“布局坊，總會不時收到一些帶繡工的訂單，每到此時吳管事總是煩惱非常，民間繡工不是不好找，但是找固定繡工，可是用時不多，閑事便無事可做，但也不是全然不用，所以十分的尷尬，可是卻見他近日卻從未此事煩惱，卻想不到是你為吳管事解決了這些難題。我終于明白了，府中開支一向是有超無余，可是近幾月來卻從未見你向帳房支取，我還正奇怪著呢，想不到你竟在府中做起了生意！”

羽兒被斯敖贊許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了，她微微的笑了笑：“府中丫環都是貧苦出身，家中都有著各自的難事，所以羽兒在想如此做，即可利于布局坊的情況，又可讓她們利用閑瑕之時多賺一些錢貼補家計，一舉兩得，便自作主張了，不過，羽兒會盯著她們，不讓她們亂了主次本分，不會殆慢了府中的工作。”

斯敖定定的看著她：“你此舉不僅為布局坊省下了一筆額外顧庸工人的費用，又為府中丫環爭取了賺錢的機會，難怪吳管事常夸你聰明伶俐，我又有什么理由責怪你呢，娘親，你倒真是為我們斯家找了一個好幫手啊！”

斯夫人看了如情一眼，然后淡淡的笑著：“這件事情若不是如情丫頭，我還不知道此事，我一向都相信羽兒，只是我愿意在此聽你一說，便是希望借你之口讓府中下人以后都知道一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即然把府中大權交與羽兒，便不會對她有所疑慮，如情，現在你可明白。”她的話說的不輕不重，但卻讓如情抖瑟如粟。

“是，是，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把頭低的低低的。

鳳語雙手搭腰，做了一個揖：“謝夫人、大少爺的信任，至于如情，也只是一時迷了心竅，請夫人別掛于心間，多做煩惱。夫人的憐惜，羽兒此生感激不盡……”

斯夫人看了斯敖一眼：“敖兒，你說呢，此事我即交給你處理，怎么做，就由你決定吧。”

斯敖輕輕啜了一口茶，若的所思的看著鳳語些許，才把目光偏移：“如情丫頭，羽兒為你求情，但是我斯家有自己的規矩，雖說你上告的理由冠冕堂皇，但你不可否認你有夾私帶怨之意，所以我罰薪一個月。此番容許你于此言語的理由，夫人已與你說的清楚明子，我不想重復，但是還有一點我要你清楚知曉，那便是斯府上下尊卑分明，羽兒于府中非是丫頭奴婢之流，雖說她不姓斯，但斯家待她為上賓之客，亦為主人，但羽兒姑娘知禮節，守進退，二年間為斯府所做非輕，為讓羽兒姑娘在斯府有一個明確的地位，從今天起，我宣布羽兒姑娘為我斯府院門管事，與斯府家人平位而處，無主仆之分，如情，和你說這番話的目的也是借你之口與眾人知曉，你清楚了嗎？”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擲地有聲，讓聽者不寒而竦。

“是，是，是！如情明白，如情再也不敢了……”如情嚇得跪地直叩，連忙稱是。

“明白了，你就下去吧！”斯敖不在意的揮動著手。

慌張忙亂中，如情一步步的后退，可是在她轉身之際，鳳語還是在如情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怨毒……

目送她的離去，心中一絲嘆息，金錢真的那么重要嗎？可以讓人迷失人性，甚至怨端眾生……

輕輕的走到了鳳語的身邊：“羽兒，覺得委屈了嗎？”斯夫人輕觸著鳳語的發際。

“不，這樣對我，是最好的！”她寧愿他們這樣公平的相待，也不要挾帶私情的偏倚。鳳語輕笑的低頭，那柔軟的手在臉旁輕撫，撫動著那淡淡的溫意。

轉過臉看向斯敖：“謝謝你，大少爺！”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他淡淡而語，沒有表情。

“夫人，你嗓子又不舒服了嗎？去年我釀制了金桔蜜，應該會派的上用場了。”鳳語對著夫人輕笑。

“金桔蜜？那是什么？”斯夫詫異的問著。

“是潤喉的，是小月教我的，也是她家鄉的偏方，去年看你一到秋季嗓子便不舒服，所以我便和小月商量著釀了一壇，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好一個倔強的女孩！”斯敖手拿茶杯，帶著若有若無看著她，話中帶著模糊不清的深意。

可是他的話鳳語還是聽懂了，她淡淡而笑，卻不說話，她所做的不是為了要得到什么，純粹只是為了讓斯夫人柔弱的身體得到更好的照顧，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在她最無助最孤獨的時候，是她用雙手擁住她受傷的心。

“等等！”斯夫人看著鳳語相握的雙手，微皺起了眉頭：“你的手指這么這么腫，是不是寧兒又讓你干些什么活兒了？”

鳳語連忙抽回了手：“沒有，不是的，是我不小心自己弄的。”不想讓夫人擔憂，不想讓她憑添煩惱。

斯夫人微挑起眉：“你以為我真是不知嗎？這個寧兒便是這樣，只要自己的開心，總是管不了別人，實在是太過任性了，羽兒以后她的事，你別再理會，你的眼睛盡是血絲，你自己不知嗎？”

鳳語急忙搖頭：“是羽兒自己沒有睡好，怎么會關寧兒的事，她是任性了一些，但是對羽兒還是很好的，大少爺，你說是不是！”她轉過頭，對著斯敖眨眼示意。

斯敖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站起身來走到母親身邊：“寧兒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還是心地善良，行為處事總是會有分寸的，娘親，你就是擔心這么多。”

見斯敖如此說，斯夫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終歸到底，我是不想你受絲毫委屈的。”

鳳語笑著，不說，她卻明白的，這一路走來，終究是她欠斯家人，多一些的……

踏出門了，又是夕陽斜照……

“你真的是無欲無求嗎？”斯敖于身邊經過，漫不經心的說著，似詢問，似隨心而語。

鳳語凝望著漸去的背影。

無欲無求？怎么可能無欲無求？只是現在她，無心無欲罷了……

抬頭而望，夕陽染紅了天空，母后，吉祥，三哥，你們永遠也想不到吧，你們最寶貝的公主，竟會成為為碌碌瑣事而奔忙的女子，這便是尋常百姓最平常的生活嗎？可是為什么，她依舊像在宮中一般，淡然于生活，依舊無法激蕩起心中那掩埋的熱情，什么才能觸動我的心……

紛紛擾擾，是心情，是落葉，纖細玉白的手向上伸起，接住一片楓紅的落葉，紅的像血，艷的驚心，淡紫的衣袖滑落，露出了玉臂，一道剌眼的傷痕躍入眼間，竟像是飄落的楓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