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亦是初夏拂曉時NO.11
- 亦是初夏拂曉時
- 蝴蝶在家
- 1780字
- 2008-09-04 16:40:03
11
第二天下午,夏初去父親訂好的豪華餐廳與他們見面。
夏哲宣身著考究的正裝,領帶配飾無可挑剔,他的品味無關身份的好。蕊穿軟皮長裙,灰色裙身綴滿了亮閃閃的玉石,一看便是當季新品。
蕊是小骨架的女人,雖是三十過半的婦人,身段依然玲瓏有致。加上穿得都是最流行的樣子,用的也是萬元一套的護膚用品。真正屬于那類看不出年齡的女人。
夏初隔了半年再看她,只覺得她太過精致,反而覺得累贅。轉念想起自己高中時,蕊也在歐洲為她置下這樣名貴的衣物。自己在別人眼中也應是這個樣子的吧?
她不知道她在高中時期那種不自知的奢侈張揚給她的同學留下了多么大的隱痛。她是女生眼中又妒又恨且又忘不掉的盛夏荷塘,那樣的濃墨艷妝的怒放著,襯得她們的青春有那么一大塊的灰色,怎么曬都褪不去。她又是男生眼中灼灼的罌粟園,似在遠處燃燒一樣的搖曳著,卻始終近不得身去——她有毒!于她,在何時,也是一個不自知的姿態。
蕊坐過來,心疼地翻看夏初的衣服。夏哲宣默默地看著女兒,他好像從沒有認真的看過他的女兒。夏初高挑纖瘦,盡管穿著冬衣,也可以看出窄薄的肩頭,線條“V”字形的向腰部狠狠的收去。夏哲宣一錯神,險些看到喬慧的臉。他急忙收回眼神。
他不知何時開始改抽煙斗,就那樣一直握在手里,不時地軟吹兩下,軟吸一口。用的是英國的DUNHILL煙斗,裝上強勁的波瑞克煙草。夏初靜靜地坐著,她喜歡這樣濃澀的煙草味。
夏初這樣悄悄地吸著屬于父親的氣息,略帶忐忑的坐著,仿佛自坐下已經很久很久。而這些,也不過只是一兩分鐘的事。已經開始上餐,看來餐單是早已下好的了。
許是不知道女兒的口味,布了許多不同風格的菜式。夏初用湯匙盛了一勺海參羹,突然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仔細想想,卻沒了頭緒,也許只是兒時的記憶而已。
夏哲宣并不怎么動筷,只是慢慢地抽著煙斗。他望著面前近乎陌生的女兒,忽然想起,這是自他與喬慧離婚后第一次和女兒同桌吃飯。難怪,他絲毫記不得夏初吃飯的樣子。
蕊一直兀自對著夏初講她在巴黎時裝會上看中的衣服的式樣,夏初也只是偶爾應上一聲。
有一道甜點在最后捧上來,叫做“金棗蜜炒蟹掌”。正如名字,是蜜餞炒香后混入裹了粉炸脆的酥蟹腳,裝在一只剖開的菠蘿肚子里。顏色倒是明麗干凈的黃色。夏初看了兩眼,心里喜歡,卻并不吃——她向來不愛甜膩的食物。夏哲宣也看在眼里。
終于吃完這頓飯。蕊拿過一直放在桌下的一只精致的名品旅行箱,對夏初興致勃勃的笑:“這是我最近給你買的幾件衣服,還有你原來喜歡的幾件也一起拿來了。你穿的也太……薄了……”原本蕊是想說夏初穿著太普通了。她是看慣了夏初漂漂亮亮的樣子,眼下看見夏初穿著米黃色燈芯絨的外套,藍色牛仔褲,灰色運動鞋上繞著的兩條水紅帶子已臟成了泥金色。這原是普通學生的裝束,但在蕊看來,夏初也太寒酸了。她自己沒有孩子,對夏初,也就格外親近一些。
夏初接過來箱子,并不打開,只是微微的笑一下。她想離開,卻不知道父親的意思,一時也不好開口。
夏哲宣終于開口,卻是一句普通父母半年前就會問的話:“在這里習慣嗎?”
夏初嗯了一聲:“挺好的?!?
“跟我們回去吧!你一個人過年的時候多冷清。”蕊連忙添上一句。
她倒是忘記了,在她家里,就算是過年也沒有特別的節目,不過是多添些東西罷了。夏初是幾乎不出自己房門的。
夏初覺出蕊的孤單,她頓了一下,還是說:“我要去大連呢。不回去了。”
夏哲宣呼出一口煙霧,想對女兒說句親切的話,又不知從何開口。他想了想,還是低下頭去吹煙斗。抽煙斗是個慢功夫,一斗煙要細細品嘗四十多分鐘,每吸一口都須要吹兩下。軟吹第一口,吹去過度燃燒,再輕吹一口,吹出香氣,然后軟吸入口,令濃濃的煙草香徘徊于口腔里,細細品味其獨特的韻味。之后再從鼻腔或口中吐出來,而不是咽下去,所以對身體并無害處。夏初看著父親慢慢地進行著這些動作。忽然覺得父親身上的銳氣已經收斂許多。
有那么一霎間,夏初想要坐過去,聞一聞父親的煙草。也只是那一霎。她沒有動,她從來不知道如何與人親近。
夏初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有蒙蒙的灰。蘇曉一個人在看電影,是一個很老的片子,講述同一時刻三個女人的故事。鏡頭緩慢幾乎拖沓。蘇曉卻也耐下心慢慢的看著。夏初敲門,她雀躍著去開,像是個盼著家長回來的小孩子。開門的瞬間,夏初看到蘇曉披著滿室的溫暖燈光欣喜地笑著,房間的暖意涌出來一些。她的眼竟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