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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洪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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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是A省的洪澇季節。入月以來,大部分地區連降大雨,蔻林寨也不例外。由于雨量大,幾天來,河床上的水位日益高漲。

這天中午,穿著綠色軍用雨衣的志愿者行動小組成員和身著各種雨具的村干部們,站在河岸上憂心地觀望著湍急的洪流。

蔻林寨的這條河,平時也只有二三十米寬的水面,而此時的水面達到了五六十米寬,水位也比平時升高了七八米。村干部說超過了歷史最高點。

天灰灰、水黃黃,朽木、腐葉、死禽、死畜等漂浮物在洪水中不斷地滾動、沉浮,向下游沖去。岸邊的莊稼被水淹得沒了蹤影。

“河的上游有沒有水庫?”林白樺問村長。

“有,距這里二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水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村長答道。

“這個水庫是什么時候建的?”

“上世紀六十年代建的,當時我也參加了投勞。那個時候我還沒患這種病,身強力壯,是鄉里抽調去的青年突擊隊的隊員。如果沒記錯的話,具體年份應該是1965年。”

“那也有三十八年了。以前有沒有出現過滲漏現象?”

“前幾年也鬧過一次比較大的洪水,聽說堤壩上有幾處滲漏,但都被防訊指揮部及時處理了。”

林白樺思索了一下說:“這樣看來,不排除水庫存在著滲漏甚至崩堤的隱患。”

“這個……”村長無法判定。

林白樺分析地說:“我們蔻林寨的地勢雖然高,但是萬一水庫決堤或因壓力而人為地開閘泄洪,那么這里有可能成為一片汪洋。”

“是啊,有這個可能啊!”村長附和著說。

“根據電臺的預告,明天這一地區仍然有雨。我們的問題在于,這里山高黃帝遠,又不通電訊,即使有險情也不能在第一時間里接到通知。為防萬一,我看咱們還是組織群眾撤離寨子,往高處轉移。您看如何?”

“行,就這樣辦。”村長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咱們現在就分頭到各家各戶去動員。”

“好。”

大家剛轉身離去。就聽到李愛霞的驚叫聲:“組長!快看!那邊的水拱得很高喔!”

林白樺急忙轉過身去,看見上游有一輪高出水面的洪波正向下游滾來。

“沒想到來得如此快,”林白樺說:“馬上組織群眾轉移。”話音剛落,林白樺又覺得這樣挨家挨戶去動員群眾撤離,速度太慢,于是問:“村里有沒有警報信號?”

“有,敲鐘,急敲,一直敲。”村長一邊答一邊拖著一支瘸腿向教堂門前的那棵老酸豆樹的方向走去。

林白樺沖過去:“村長,我來敲鐘。您去組織群眾轉移。”他一邊朝掛著銅鑼的那棵老酸豆樹跑去,一邊發布命令:“中華、張玲、愛霞,快,快協助村長帶領群眾向山頂轉移,快!”

“組長,讓我來敲鐘,你去指揮。”劉中華覺得林白樺應該擔任組織群眾轉移的總指揮。

“不行,這里危險,快走。快,快去協助村長。”林白樺抓著吊在樹上的錘子打在銅鑼上,敲響了急促的警鐘信號:“噹噹噹噹噹噹噹……”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張玲跑到林白樺身邊。

林白樺敲著銅鑼急促地說:“現在村民的生命危在旦夕,時間就是生命,快,快去!這是命令!”

劉中華、張玲、李愛霞向林白樺投去難以舍棄的目光,然后轉身迅速向村民的住宅區沖去。

這時,聽到警報聲后的村民們,扶老攜幼,陸續地跑出了家門。而水已經沖向附近的植被林,直逼村民住宅區。由于村民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病留下了腿腳殘疾的后遺癥,行動比較緩慢。劉中華和村里的一些四肢健全的年青人只好背起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往山坡上跑去。村干部們、張玲、李愛霞和腿腳方便的家長們將那些較小的兒童背著、抱著、拖著,相擁著向山頂奔去。

教堂距離村民們的住宅區約一百多米,地勢低于村民住宅區。林白樺要走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中,他抬起腿,手腳并用地爬上了掛著銅鑼的酸豆樹。這是一棵非常牢固堅韌的百年老樹,其樹圍的直徑約有一米寬,樹腰以下的分支主干比人的腰圍還粗,樹腰以上的支桿也有大腿般粗。

來勢兇猛的洪水拍打在林白樺腳下的大樹桿上,激起混濁的浪花。這時的林白樺才感覺到這是一起多么驚心動魄的險情。他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腦門上的汗液,順著眉骨、太陽穴、流向臉頰。他側著腦袋抬起手臂在臉上拭了一下汗水。然后向村寨望去。看著村民們向高處奔跑,看著洪水向那些低矮的茅舍沖去。林白樺的心陣陣發緊。

這時他看見一個小女孩甩開她母親的手突然轉身往回跑。林白樺認出了她。春妮?天啊!她要做什么?

2

等春妮的母親反應過來時,春妮已經跑出有一段路了,她母親一瘸一瘸地邊喊邊追她。張玲轉過頭來見狀立即將背上的一個兩歲的男孩交給她身邊的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手有殘疾的婦女——孩子的母親。然后也跟著追了過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春妮已經往下坡處跑了二十多米,一輪洪峰將她席卷而去了。

樹上的林白樺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春妮——”春妮母親聲斯力竭地呼喊著撲過去,卻被張玲強行拖住。

春妮的哥哥春生和他父親在前頭照顧著老村長石花婆婆和其他小孩。聽到喊叫聲,他們止步往回看,可是慘況已經發生,一切都來不及補救了。淚水模糊了這對父子的眼睛。信仰基du的石花婆婆含淚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奔走于山坡上的人們也停下腳步往回望,眼神充滿著恐懼。村民中的基du徒也像石花婆婆那樣在胸前劃十字,口中喃喃地祈禱著什么。背著老人的劉中華和抱著幼兒的李愛霞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一男村民擦了一下淚水,拉著春生他爹的臂膀低聲說:“走吧。大家的生命都還面臨著威脅。”

春生和他爹擦了擦眼淚,二話不說,立即轉身拉著石花婆婆和其他小孩繼續前行。他們悲愴的臉上掛著堅強。

大家也跟著轉身并加快速度往山坡上走去。

湍急的洪水在繼續上漲。淚流滿面的張玲拖著哭得死去活來的春妮的母親,向山坡上奔去,途中又背起那個兩歲孩童。

兩行淚水從林白樺的眼眶中滴落下來。春妮!你這是為什么啊!為什么!林白樺的心在吶喊,他將拳頭重重地扎在樹桿上。他為春妮的死而悲痛,也為人類在天災的肆虐下無能為力而感到悲憤。

寨民們安全了,可是林白樺的處境卻越來越危險。

水勢越漲越高,林白樺也越爬越高。

站在山崗上的劉中華、張玲和李愛霞一個勁地沖著樹上的林白樺大聲喊:“組長!堅持!一定要堅持啊!”

張玲邊喊邊哭,淚流滿面。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

晚上八點多鐘,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由于逃生時的倉促,沒有一個人想到帶上手電筒。雖然看不到彼此的面孔,但是卻聽到各種聲音——水聲、人聲、蛙聲、蟋蟀聲,而人聲中有一種聲音讓人聽了會流淚,那就是寬闊的山野上飄蕩著的春妮母親悲傷的哭泣聲。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只有心才能聽到的聲音——那是人們為他們的恩人林白樺所祈禱的心聲。

這天晚上,樹上的林白樺沒敢合眼,他怕一不小心打個盹就會掉到洪水里去。為了預防萬一,他坐在橫伸的樹桿上把身旁數條柔韌的樹枝拉至腰間和垂直的樹桿圍成一圈,然后將樹枝的未稍扭轉著纏在一起,把自己牢牢的綁在樹上。

第二天早晨,洪峰過去了,水流也平緩了許多。

林白樺想,如果他會游泳,這個時候游上岸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誰叫他是個旱鴨子呢。關于旱鴨子之事,他現在想來還得要怪他的母親。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有一天,鄰居的小伙伴邀他到泳池去游泳,他說不會游,小伙伴說他們會教他的,于是就去了。沒想到那天由于泳池管理人員的瀆職,有一小伙伴因溺水未得到及時的救援而身亡。母親知道此事后,十分生氣,生平第一次打了他,說,量山不量水,山高還可以爬,水深則無能為力。然后叫他寫下保證書,發誓以后再也不下水游泳,無論是泳池、江河還是大海,一律不許下水,否則就是要她的命。從此,他便循規蹈矩地做一個讓媽媽放心的兒子,再也沒下過水學游泳了。現在想來,如果那時偶爾犯一下規,說不定現在就可以游上岸,而不必困在這棵樹上不知后事如何了。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張玲從山崗上向距離水邊約五六十米的下坡走去,而且是向下游的方向走去。

“張玲!你要做什么?”劉中華和李愛霞異口同聲地問。

“沒事,我下去看看。”

張玲走著斜線下坡,到了水邊,她向處于上游的林白樺招手:“組長,水不急了,游過來!”她做著游泳的動作。

林白樺雖然聽不清她說什么,但是從她所做的動作中領會了她的意思。于是他向她招招手,然后指指自己,再然后就舉起手左右擺動了一下,說:“不會。”

張玲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以為他說,我沒事,不要擔心。怎么會不擔心呢?從昨天到現在,她的心一直系著他的安危,每時每刻都在祈求上帝保佑他。

不見林白樺要游到岸邊來的舉動,張玲很不理解。心里在說:“組長,你是怎么了?為什么還不游過來呢?”她在這頭招手,林白樺在那頭擺手。片刻后仍然不見林白樺下水,心急的張玲被煎熬得再也受不了了,她要到他的身邊去,是死是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她沿著岸邊向上游跑去,跑到超越林白樺所處位置的上面。

“卟咚”一聲,張玲跳入了水中,向著下游的林白樺游去。

樹上的林白樺被她的舉動驚住了。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心里酸酸的有種難言的滋味。

不用多久,張玲就游到了林白樺那里,她抱住那棵樹的橫枝,林白樺一邊伸手拉她一邊說:“你不該來。”

張玲沒回答她,一爬上樹,就攔腰抱住林白樺哽咽著說:“組長!你知道嗎?人家不知道多擔心你。”

林白樺沒有動,他靜靜地讓她抱著。人心都是肉長的,在還沒有排除險情的狀況下,她敢于冒著生命危險游到他的身邊,可見她的心是多么的真,多么的癡,他不能在這種境況下拒絕她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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