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拚則而今拚了，忘則怎生便忘得！我的兄弟也，你好生去！”周宗坐在府門的臺階上捶胸大哭，口中所念竟是南唐前國主李璟＜帝臺春＞中的句子。聽仆人相告，原來這周宗得了那壇酒，一時貪新多飲了一杯，卻是醉深了，平日之醉只是微醺則止，今日之醉卻非比尋常，越加興奮了起來，一時間想起了為國事操勞而早早過身的李璟就悲從中來，大哭不已，一眾仆人哪見過這事，師徒府上下亂作一團！這烈酒一問世就有這許多事故，真不知是福是禍啊！管不了這許多了，我心中暗想。

好容易勸得老主人回房睡了，仆人報祖笛的鐵船回來了，不過一刻鐘祖笛來到我的房中。此次北上一行，除了將董源巨然的畫和一筆厚禮送與秦王，又被秦王留在府上多日，教了數手新招，那趙廷美每晚得招后第二日必到棋院中一試，每試必爽，現在都成北宋棋院里的一流高手了。祖笛同我一邊說一邊笑。又說及鐵礦石一事，趙普收了多一成的訂金自是滿意，運礦石南下的船已經在途中了。是啊，也該多造些鐵船了，有了這艘的經驗，下次我們可以造更大更快的船，談到造船，祖笛是滿腦子的主意，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是他早就在心頭琢磨了千萬遍的，一說出口便頭頭是道。如何做艙，如何做帆，如何改鐵輪，如何造撞角。說得來了興致，我二人就在紙上畫了起來，我也不時將現代的知識加了進來，比如什么模塊化標準化一類的東東，又叫人把周文斌叫來同商。不知不覺間幾個時辰過去，一個大型帆船的模型已經在我們的腦中勾畫出模樣。

關于帆船，在我的腦中除了奧運比賽就是荷蘭人的三桅船了。把我的知識同兩個古代的大師比較就顯得有些落伍。祖笛通過這些時日的操帆實踐，現在就是在頂頭風的情況下也有辦法讓船前進，用他的說法就是轉舵蛇行法，讓船在水上作之字形前進。現在帆的種類除了最早的三角帆、橫帆，祖笛又試出了縱帆。對船形的認識我基于現代的流線形考慮提出了紡錘形和鯉魚形的概念，而周文斌卻老實不客氣地說這個很差，在紙上畫出了鴨形。這一說我馬上就明白了，這才是最好的仿生原理：船行水上，不同鴨子一般么？心下不甘，我搜腸刮肚的想了好一會兒，提出了個水下密封艙的概念來。初時他二人不解弄這個不能裝東西的空艙在底部的道理，到我說出戰爭一詞時就都大為點頭，這下我才有機會得意了一下。沒辦法，這人才就是人才，自古如此，腹中有物之人自然底氣硬點，加上我又一向鼓勵平等的思想，在這種技術討論之時他們才不會把我當什么主人看待呢。（這個我最得意。）

提到水戰，周文斌說起一人，

“我朝水戰，林仁肇將軍當世無匹。”

“林仁肇將軍！現在何處？”這林仁肇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早在上次回去時周見琛就曾提起過此人，本為閩國大將，勇冠三軍，人稱林虎子。

“聽說現在被國主所忌，閑置在南昌水軍營中待用。”周文斌言罷長嘆一聲。

提起英雄無用武處，一時皆無語。又計劃了一通造船之事，周文斌說到最近用度太大，所到資金已快見底。

……

茶莊的莊主一見我的到來，臉上趕緊堆滿了笑意。

“少主，聽說您回來了，就一直想去拜見，又怕您太忙這才遲遲不敢前去。您看這…上次您所說的茶…”

“去看看吧！”我早聽仆人說了這茶莊莊主來找過我的事，大意就是想要吞了那筆我叫做的磚茶。

“這就去，這就去，您請跟我來！”

茶窖之中，光線雖暗但并不見空氣密閉。那莊主輕輕地把面前的一大塊包布打開，一封封碼得整整齊齊的磚茶呈現面前，一縷縷的清香傳來，我飽飽地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想，都好久沒喝過真正的茶了？

“不錯，蓋上吧！”

“少主，您看這茶，全都賣給北方的契丹人啊？”

“那你說如何辦？”

“是這樣，少主。上次您吩咐下來之后，小的就讓人用了一批次茶共一萬斤，上甑蒸了之后再用木模緊壓，一斤五個。全放在這專門的窖中，可誰想到這茶是越放越香，這幾日我是天天都想到此地來轉上一轉。我拿了幾個給金陵的幾個茶莊老板品嘗，都說要把這批貨全包了，我說要等您決定才行。您看這全給契丹人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呵呵！不錯不錯。說得好！越放越香。我可沒說全給契丹人，不過跟人定了的事也不能含糊不是？這樣吧！這批茶你留著二千斤不賣繼續放著，不時越放越香么，就當作種了。三千斤你拿去賣給金陵的茶莊，剩下的五千斤我可不能不給契丹人了。這樣行否？”

“行行行，少主您說的當然行了，小的馬上去辦。”

“記著，可不能比我賣的價低了！下一批的次茶知道如何辦了吧？”

“知道！少主，都說您好說話，真不假！快給爺上茶，就用這磚茶！少主您先坐，我馬上就去辦了。那幾家茶莊正眼巴巴的等著呢。”

第二日到酒坊中看，烈酒已得上萬斤，幾個老酒師正在指揮人裝壇。此次同契丹人所定之貨只是個試樣，只需裝五千斤即可。為了裝這批好酒，還動用了吳越國產的青瓷壇，每壇十斤，共五百壇。我又叮囑了用黃蠟封口，上加蓋南唐周記紅色大印，好不精美！

同契丹北漢商人的約期快到，磚茶和烈酒已經裝上鐵船。近日秋風大作，操帆即可，也用不了車輪，水手都可以省了不少。我同祖笛告別了周宗等一眾人揚帆東去，不多時，江邊揮手作別的眾人同岸邊的沙汀葦草皆化為點點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