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到楚州，我自上岸，到府衙中見了州官，雖說這么快就回來州官也頗有些奇怪，但見了銀子的份上，當然是滿口的答應了，本來這鹽販們家屬的管束問題本就是一句話的生意，再說了也沒有真正派人去管過。不多時就收入這許多的銀子，州官的心情著實不差，一定留我在衙中用膳，還請我幫著品鑒了一下他的書畫珍藏，好一番惺惺相惜之后州官才依依不舍地將我這丞相大人面前的紅人送出大門。

拿了州府的文書回到船上，將幾個鹽販叫來囑咐一定要低調行事，又分發了一些銀兩以作搬家費用。鹽販們跪下作禮后就分頭而去。

……

載著一點鹽，輕舟順水，幾日回到金陵城。一下船我就直奔周宗的師徒府中，聽說制鹽已成功周宗也是大為驚喜，但又對建在楚州一帶十分擔心，甚至提出要親自前往汴京一趟以進一步把同趙普的關系訂實，我說尚待一些時日，再說現在的人手也不夠，想從金陵多帶人，又恐有不便。周宗也對用當地鹽販一事大為贊賞，極力要求多走此道。

然后又問到最近的酒坊的情況，周宗說好幾天沒見這幾個老酒師的面了，不知在干些什么，往日總有人給他送點新酒來嘗的。乘天色未晚，我就到酒坊中一探。

小徒指我剛送來的新機器安裝的地方，人還沒到，撲鼻的酒香！進屋一看，幾個老酒師全在，有的坐有的躺，全是醉的！一個正在接酒的小徒說：周師傅送來的這個大鍋安好快有十天了，幾個師傅圍著看了幾天才決定開始用。那天又是生火又是加水的忙了兩個時辰，那酒還沒下地我師傅就用嘴接在那兒了，那個香！我們做學徒的說來看看都不讓。第一天一小壇米酒出來時可能還不到二斤，被幾個師傅們當場就一人一杯的接了喝了，一人也就三四杯吧，就全成了這樣！說完用手指了一下。這幾天來天天都這樣，說是來品酒，品了又全都不走，一會兒這個一口，一會兒那個一口，這接的酒才幾壇，他幾個倒是天天如此。這地方除了我之外，還不讓我那幾個師弟進來呢！

這伶牙俐齒的小徒一口氣數落完，自去接酒。我叫人來將幾個老酒師抬了出去，叫各自回房休息。回頭一看那小伙計也正偷偷的把手指往口中送呢。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老酒師齊刷刷的來到我的門前，待我一開門就待跪下，我趕緊上前拉起，最不愛的就是這種禮節了。也不說話，帶著一干人直走到酒坊中蒸餾器跟前。

“你們聽說我回來，定是想問我關于這個東西的事吧？還有上次我交待之事是不是沒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少主，我等不敢，確是按您的吩咐去做的，但是卻不知這么做是何意，這回周文斌的鐵蒸鍋拿來我等看了好久才琢磨出一點門道，只是老奴們實在是把持不住，忍不住多喝了一杯，當場就倒了，這酒如此之烈卻又如此之香。實是少見。昨晚酒醒，哥幾個商量一下，斗膽決定前來問個明白，這其中的究竟。”

“好的，你們聽著，我上次說過的話以及我馬上要說的這些話，不管你們是不是能聽得懂，記住了就一定有用！我也是一個極偶然的機緣下得知其理的。”不可能說我是現代人吧。

“欲造上酒，務須求凈。這個凈字，包含了原料、用具、環境、人工等一干與酒相關的東西。比如這環境就要求清幽少人，最好四下少透風的凹地，原料之凈，不是說只能用一種，不同的原料有不同的功用，個中之妙，實難一一述說，我南唐吳越一帶多用糯米，也有用秈米的，南漢人有用各種山果的，西域之人有用葡萄的。人工用具之凈無須我多說。釀酒之法除凈之外尚有一積字。積少成多、集腋成裘的道理誰都懂，用在這酒中卻是少有人知其中的奧妙了。首先這環境是天造地設之物，選址是先天之數，這后天就得靠積累了。之所以要清幽又要少人煙，就是要不斷地將這天地間好酒造酒的菁華慢慢匯集，環境差了就等于瞎子養兒――無望。（只能這般說了，不然我還能說出微生物富集培養嗎？）這原料之積重點在這酒藥中，上次要求你們的少讓人往來，將上一批的優質酒藥入下一批中作種正是這凈積二字。”

“再說我讓周文斌造的這蒸餾器物，你等均已看過用過，原理是一看即通，關鍵是如何應用，如何改進。這就是你等的任務了。別只是光顧著喝烈酒。我的經驗是：這蒸餾器所出之酒，初時極烈香極厚重，逐漸變淺淡，到得其后，酸味增加，雜味漸多。所以須將酒分裝，酒頭酒尾各自存放，出售時方視酒質而定混合。另外尚可在蒸餾之時原料中混入其他含香氣的成份，串入酒中，當然這是旁法了。其中種種關節技巧尚待諸位師傅去摸索，我就等著喝好酒了。”

一番話說得老酒師們是大氣都不敢發出生怕聽漏了一個字。此后的日子這幫酒師們見我如見酒神。

親自選了一壇烈酒讓人給周宗送去，又同這幾個酒師傅商量了一下工藝上的各種細節，我要讓他們都感到自己是有用之人，只有這樣才能發動各人的積極性。看了我的蒸餾器，聽了我的酒話之后，這幫干了多年的老酒師們如同剛上新大陸的哥倫布一般，眼界一開，滿腦子的奇思妙想。一邊談，一邊讓人記錄下來，其中的一些想法可能會讓人大笑但可能卻會有新的東西出現也不一定。

又叫來一眾徒弟，先每人賞一杯烈酒。我先說了幾句開場白略作鼓勵，然后讓其中的幾位各就其崗位作點發言，不過顯然在師傅們在場的時候沒人敢放膽一談。只有昨日接酒的那個小徒叫黃九的說了點接酒時的感受眾人頗感興趣。

正說間，周宗府上的仆人忙跑到跟前，

“少主，你快去看看吧，老主人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