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風，幾個水手玩命般地蹬著車輪。載了這許多的銀子，誰的心里都有點虛。祖笛也有些著急，不時往天上散如羽絲的云看去，我忙勸他別急，這時代的船，有風的時候我們的帆數第一，沒風的時候這車輪也要比漿和櫓快上許多。只是來時水手帶得少了，大家都得輪流去蹬輪，這下該我同祖笛親自上場了。沒事！以我現在的功力，一般的體力活，不在話下！

還好，一路無事，前邊已是楚州地界。我將帳目交與祖笛，祖笛也不敢怠慢，這么大數目的銀兩可是連身家性命全搭進去也陪不上。不過既然接受了托付就只有硬撐到底了，我的這種信任讓他的肩背顯得格外的挺直。又囑他快去快回，還等他的鐵船有用。同小蓮等自搭一艘路過的小舟去楚州，祖笛抱拳，揚帆而去！

到楚州換一艘大船，裝了糧食便東去。州官處也未去一趟，周起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問，只幫著上上下下的跑，小蓮換著青衣小帽，現在些許記帳的小事早已不在話下。

當日晚間到得鹽場。船一靠岸，便有許多的人前來搬物資，亂糟糟的一團。許多人都不認識，人叢之中好不易發現了姚期，叫過來問，原來上次幾個楚州鹽販回家叫人，雖是刻意了的低調行事，還是有不少人聽得消息尾隨了來，陸陸續續就來得許多。不到一個月間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聚集了近千人，幾乎又都是舉家遷來，原來草草選擇來做營地的臺地上聚滿了人，從老家搬來的大大小小的各種物資散亂堆滿了一地。粗頭亂服的女人、疲憊的老人、間雜有小孩的嘻鬧。望著這群只聽到一個消息就舉家趕來的人們，我心里暗下決心，你們信任我我就一定要為你們謀一個好的未來。

“姚期，你四處去通知一下，每家來一個主事的人，到大帳蓬前的草地集中，我有話跟大家說。”

我有些無助的坐在草地上，心想著如何對這幫楚州人說清我的計劃。不一會兒，七八十個男人聚站在我的面前，幾乎全是破衣爛衫，眼中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期盼。面對這樣的目光，你還有退路么？

我站起，將腰骨挺了挺，想起了老孟的話“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一股天地間的正氣從腳底升起在眼中凝聚。

“各位老鄉親！我周翼是個南唐人?！?

“我們都是南唐人！”起起落落的應聲雖不響亮，但卻頗有氣勢?？吹贸龃笏坞m占據此十余年，但百姓的日子過得很差，多數人的心中還念著那些還能過得去的時日和那個有些懦弱的皇朝。

“在此建鹽場，只是一個試驗，不一定能做得長久。但是，你們大家相信我周翼，跟著來了。只要有我周翼在一天，就一定讓你們至少能吃得上飯！我南唐國雖弱小，并不說明我南唐的百姓就該受別人的欺凌。大家愿意跟著我，我們就是一家人。大家同甘共苦，有技出技、有力出力、什么都沒有的也給我們添點心氣。大家的心抱成一團就有了凝聚力。我就不信，靠我們的雙手不能將自己的家人養活。我們都是南唐的男人，是男人就要能在這種時候雄起：這里有女人，不能讓我們的女人失了顏色;這里有孩子，不能讓孩子沒了歡笑，沒了希望?！?

全場無聲，手都緊成了拳。

“從今天起，我們成了一個大家庭。從老家帶出的糧食全部集中在一處，要保證每一個人都有足夠的糧食，不夠的我自然會去補足。老人和孩子要得到優先的照顧。先安定下來才能進行下一步，從明天起，能干活的壯勞力就在先來的人的帶領下去學習曬鹽，老人、婦女就負責營地的后勤。這里有秀才有醫士沒有？就算是學過一點的也到我這里來一下。”

幾個人走了過來，姚期也在其中，父親為官自小當然是讀過點書的。這其中學過醫的僅有兩人，真正的秀才是一個也沒有。又叫來幾個老者，大家商量作出了一些分工:兩個醫士帶幾個人負責整個營地的衛生防疫，包括公共廁所的設立、用水的清潔、病人的隔離等等;兩個半吊秀才同小蓮一道負責控制每日的糧食、藥品等物資的用度和管理；一個老者帶一幫婦人做飯；姚期同另半個秀才則把所有的小孩聚在一塊教授一些日常句讀；其余的人，挖渠、平地、建房、撈鹽，各有其職。

不幾日，人們之中漸漸多了些笑語。雖然都是忙忙碌碌的，但沒人再有不安的情緒，每個人都深信未來定是風和日麗。小孩子有了管束，大人們也安心去做事了，只是姚期等二人從未管過這么多的人有點不適應，我讓他頂著因為孩子們也在適應之中。兩個醫士的知識明顯不夠用，我將自己頭腦里那點衛生常識傾囊倒出也不夠用，又有一老者相助四處找了些草藥備用，（下一步得找專業的醫生來了）。小蓮們管理糧食倒還輕松，吃了兩天的集體伙食，剛開始對糧食的不安逐漸沒了，有婦人主動承擔了種菜養禽拾海產的活計。

這時候的百姓真是好打發啊！我不禁感嘆。只要能吃飽就沒人造反，這是多么低的一個要求，可是歷代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們卻沒幾個能做到。

祖笛即時的趕到，談起周宗接收這批銀貨時的情景一向嚴肅的他也繃不住滿臉的得意。順便帶來了好消息：首批鐵礦石已經運到金陵，周宗已經安排第二批的運輸，第三批四批的定金都已經交付；周文斌等有了銀子已經開始打造新型鐵船；金陵城中正按我的想法在建造新的鹽庫。

同大家商量之后，把銀錢交付給眾人推舉出的幾個保管人，（小蓮也在其中）安排好下一批的糧食采購，其他各項工作均有專人負責。我、祖笛和幾十個自愿跟隨我們的男人，駕鐵船出海南下而去。目標：翁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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