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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離開

  • 璉浮生
  • 季風東來
  • 2778字
  • 2009-03-25 18:05:48

清晨自夢中驚醒。

恍惚是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站在長風不斷的鐵索橋上,橋下是洶涌奔騰的紅色河流,橋的另一端,是肖,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他的目光叫我淚水長流。

怔怔地坐在床沿。良久,下樓。

肖臨窗而坐。初起的薄光映上他的側影,如一幅亙遠的油畫。

我走過去。肖正串璉,那是一枚未成型的白色指璉。我咬唇:“肖,你總愛做指璉?!?

肖沒有抬頭,良久,說:“因為十指連心。”

沉默了一會,肖抬起瞼,說:“這一枚指璉,名字叫開花的森林?!?

肖的目光,投向窗外:“昨晚,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小時候,坐在山頂的大樹下,云霧從半山腰一直翻涌上來,似乎是傍晚,陽光很溫暖,灑在繁茂的枝葉上,有無數個淡金色的光點在葉片上舞蹈,然后,變成一大片開滿金色花朵的森林。”

“而事實是,那座大山,叫臘爾山,意思是風過的山,山頂總是很冷,到風季的時候,山上的風像刀一樣冰冷鋒利,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喜歡呆在山頂上,或許我是希望山頂的風可以把我帶向我想要到達的地方,但我知道,那里,從來就沒有溫暖過?!?

肖的唇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容,說:“原來,再溫暖的夢也只是夢?!?

我望著肖,即使是這樣笑著,他的笑容也有著隱忍的憂傷。

“青泓?!毙ふ酒鹕恚叩轿颐媲?,他的呼吸清晰可辨。

我望向肖,他的睫被淡淡的陽光染成金色,琥珀色的眼眸有著讓人沉溺的光芒,往前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疼痛,又開始逼近心臟。我轉開目光,只是微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一個人,黑衣素顏,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叫我淚水長流。他并不言語,只是撫去我臉上淚水,手指的溫存感覺恍若真實。”

深呼吸,然后一字一句:“只是,再真實的夢,也只是夢?!?

這一句話幾乎耗盡我聲音的力量,只是,我已經學會如何控制我的笑容,不讓它有一絲顫抖。

轉身走開。肖的聲音自身后輕輕響起,他說:“青泓,再見?!?

不敢讓自己的步子有絲毫猶豫。肖的目光跟著我,我知道,可是,頸項如此僵硬,昨日如此不堪,無法回頭。

趕到車站時,易敏行已提著行李箱,在站臺等候。

冬日的初暉暖陽,薄如流金,鋪滿站臺。易敏行出神地望向鐵軌的盡頭,目光凝肅,他的身軀站得很直,影子長長的投在地上。

我止住步,這樣遠遠地望著易敏行,才發現,這個總是笑意盈盈的男子原有著這樣孤寂的影子。

易敏行瞥見我,大步奔跑過來,唇角綻起笑容:“美女相送,榮幸之至?!?

我笑看他,說:“這一走,不知何時才相見。”

易敏行看牢我,沉默了一會,說:“我是不自覺的人,昨晚,你不讓我送,我卻還是跟在后面,看著你站在店外,看你隔窗相望?!?

易敏行笑笑:“說到底,很失落,但并不傷感。”

他搖搖頭,又笑:“我還可以給你很美的祝福,雖然有些勉強。”

我說:“謝謝你,敏行?!?

我的感謝是真心的。易敏行,這個外表溫文的男子,有故事,有野心,亦是豁達從容。

我遞上一個,說:“小小禮物,權當送行?!?

是一枚領帶夾,金棕色的虎眼石嵌在一管烏金鍍面的銅夾上,虎眼石側鐫了一個小小的英文字母“Y”,夾口咬合緊密無間,暗金色的細璉自夾身連至夾尾,隨風而動。

易敏行促狹道:“慘了,每日夾在胸口,少不得惦念?!?

我微笑:“它的名字,釋懷。”

易敏行朗聲大笑。

他望定我,慢慢收斂了笑容,然后輕嘆一聲,轉過身,大步離去。

真是個磊落光明的男子。

回去的路上,殘雪未盡,冬日的陽光已如笑容般溫柔綻放。

在街邊站住,仰起臉,任陽光溫暖地傾泄在臉上。出神地望著頭頂大樹,穹結的樹干上,金色的葉片被陽光映得透明,那些光點精靈般在繁茂的枝葉間跳躍,仿佛,讓人置身開花的森林。

不覺癡住。

少年的肖,在云霧氤氳長風凜冽的山頂上,也是這般望向遠方的嗎。

回去的路上,已是斜陽西照。遠遠地望見自己的店,不禁怔住,店門赫然鎖著,門把上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冷下去。開鎖的時候,手指仿佛不聽話似的,鑰匙一而再的,掉在地上。

店里明顯的打掃過了,店里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的清香。臨窗,玻璃瓶中的天堂鳥,已換成了那捧金黃的非洲菊。

工作臺上,擦得很干凈,擺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原木的盒上有凹刻的木堇圖案,我呼吸一窒,像是有種預感,心臟劇烈疼痛起來。

打開,手指止不住的顫抖,那點冰涼,從指尖到心臟。

深藍色的信箋上,肖瘦而草的字映入眼簾。

“青泓,我知道,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不想當面與你告別,我知道,如果面對你,我一定沒有勇氣離開?!?

“這些指璉,我一直藏著,舍不得賣掉,因為每一枚指璉都有一段無法言說的心情,現在交還給你。最后一枚指璉,我帶走了,權當是留給自己的一個紀念?!?

“青泓,我仍然相信,在一段純白的浮生里,遇見一個人,雙目交匯,從此生命有了色彩。是的,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善待自己,祝你幸福。肖字?!?

木盒一共五格,第一格,是青色的“邂逅”,第二格,是藍色的“等待”,第三格,是紫色的“諾言”,第四格,是紅色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最后一格空著。

我緩緩地放下。怔怔地坐著,腦海中似有無數個聲音,又似空茫一片。

倚著窗,看窗外人來人往,車來車往,看白晝漸漸黯淡,看黑夜沉默登場。

恍惚地覺著,一切仿佛是假的,肖真的走了嗎,或者,他真的曾經出現過嗎。

肖,是往哪一個方向離開的呢,這時,他又到了哪一個地方了呢。

手機響起。接通。是易敏行。

電話里,易敏行說:“青泓,關于李肖的事情,一路上我一直在考慮,決定還是告訴你?!?

易敏行說:“李肖,是個特殊的病人。兩年前,他被警方送到我當時所在的煥城精神醫學科研所,希望所里配合警方,使用非常規方式治療李肖?!?

易敏行遲疑了一會,輕聲問:“青泓,你在聽嗎?”

我說:“是的,我在聽。”

易敏行繼續往下說:“李肖被送來的時候,情況很糟糕,他身上有多處未愈的外傷,害怕光線,害怕任何人,不說話,不進食,把自己關在不見任何光線的房間里,經過專家會診確認,他已經到了心智崩壞的臨界點?!?

易敏行說:“我當時還只是所里的一名助教,李肖的病例檔案及治療方案被列為專家組的機密,所以,李肖到底經歷了些什么,以及專家組采用何種方式治療李肖,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和其他兩位醫生負責他的術后康復治療。從他康復后的反映來看,他與正常人并無二致?!?

沉默了一會,易敏行說:“青泓,你聽明白了嗎。”

我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停頓了一會,我說:“只是,肖已經走了?!?

然后,我掛斷。

黑夜早已悄悄來臨。闔上店門,拉下窗簾,關了燈,靜靜地坐著,四周,是如水一般的黑暗。

肖害怕光線么,我只記得他怕黑,他的房間,每一個夜晚都徹夜亮著燈。

肖害怕人么,我只知道他不用手機,也不上網,他對每一個人都溫和,卻拒絕給任何人留下聯絡方式。

他像一滴水融進陌生的海洋,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肖的最后一句話,他說,青泓,再見。

寒氣芒刺一樣滲入骨髓。困頓地縮成一團,發散了一臉一肩,心臟疼得厲害。急促地喘氣,猙獰著眉目,不讓淚水流出來??墒?,我失敗了。

那一滴淚,瞬間,墜下。

終于,在這冷冬深寂的長夜,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淚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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