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變形，因憤怒而滿面通紅，他的雙眼里充滿了血絲，在他沖我怒吼的一霎那，仿佛一團能夠將人燒灼成灰的地獄之火噴射而出。瞬間我忽然有了一個令我心碎的猜想，我的孩子已經死去了，現在這個是披著他外皮的妖魔——更何況，他可以和雕像做愛。

直到他的瘋狂漸漸平息回復成或者說繼續偽裝成我平時的兒子的時候，我腦中還在轉悠他那句“老妖婆”。記得曾幾何時，小易也沖我喊過這三個字，雖然當時好像并非是在說我，可是我不得不猜測：莫非，我真的和那個誆他倆去找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魅破”的老妖婆一樣么？也許我是的，就像現在跪在我腳下懺悔的壯子，他是否知道他剛才已經偏離了他的本性，成為了另外一個人呢？

我不發一言，將他的雕像放在了床上，轉身出去。他依然在身后聲聲哀求，我也沒做稍微的停留。我曾經的孩子憨厚正直樂觀開朗，根本不需要跟我道什么歉。而現在的他……

第二天，我去找了孫大夫。這些年，他一直照顧著我們孤兒寡母，每每生病，他都不收我們的錢免費為我們診治，甚至有時候還會送我們治病的藥。要不是孫大夫為人清心寡欲，且早已許下為亡妻守靈殘生的諾言，我想……（說到這里，老奶奶的臉微微的紅了一下，看上去仿佛年輕了十歲）我想我可能會成為他的妻子。

“啊……看我……老不正經的……呵呵，不過那時候我還很年輕……也算是村子里的美人了……”

道游呵呵的笑著，覺得老奶奶很可愛，心中更添了一份親近。

所以，我去找孫大夫，將壯子反常的舉動還有那個詭異的玉雕，都跟他說了。他聽過以后，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雙手輕撫著垂在胸前的胡須。我知道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我不敢打擾，站起來為他燒水，泡了一壺茶。

盞茶時間，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示意我跟他進書房。那書房里大都是孫大夫的收藏的各種書籍和筆記，平時不準人進去。

我來到書房，但見一張整齊擺放文房四寶的書桌和一把雕花木椅安放在窗下，椅子后面的墻壁分三排擺放著九個排滿了各種書籍的書柜。而在最左面的角落中，則并排放著五個很大的木箱。孫大夫從外面搬進來一把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拿出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打開了其中一個木箱。里面全都是寫滿了字的紙，想來這些都是他的筆記。

他在箱中翻了很久，但見他從箱底拿出一個黑色拉繩的布袋遞給我。

我接過來，用手捏了捏，發覺里面沒什么奇怪的東西，仿佛是一封信。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要知道我根本不識字。不過他既然給我了，肯定是有用意的，于是我拉開拉繩，取出里面的東西。

果然是一封信，信封和外面的布袋一樣，也是黑色的，不過封口卻被黃紙糊死。我心中一顫，要知道在我們這個地方，只有那些非常不吉利的東西才會用黑紙整個包起來，然后用黃紙封口。黑紙和黃紙上都用相同顏色的墨水寫上鎮邪付。

不過，這只是一封信，這樣么？我不解的看著他，他沖著我點了點頭。于是撕下了黃紙，拿出了里面信件。

那封信整整十頁紙，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不過我還是一張一張的翻看。翻到最后一張的時候，我猛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將手中的信紙丟的遠遠的，信紙在空中翻飛散落了一地，而那最后一張，依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手中。

看著那張信紙上的東西，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孫大夫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將地上的紙都撿起來按著順序打理好，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對我說：“你看到的是這個東西么？”

那張紙上，畫著一個略胖的裸身女子，雖只寥寥幾筆，但筆法細膩，非常傳神，她也是躺倒姿勢，雙腿叉開，腰腹拱起，雙唇微張，雖然看不到另一個人，但是很明顯是在……

孫大夫將那張紙從我手里拿走，放在那沓信紙的最后，裝回信封，封好黃紙，再塞進布袋。然后坐在我對面，“恩……”他好像在搜索合適的詞句做開場白：“本來，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我根本不會留下。只是……我卻不得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