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刨根問底(5)
- 白與黑·今生無緣
- 沙邇浪
- 2221字
- 2007-07-24 21:36:54
葉錚二十七歲了。這是個令父母長輩非常擔憂的年齡。不管她話說得如何響亮,不管她骨子里如何真正的堅強,夜深人靜也偶有孤獨無助的感覺來襲,那種空落那種無著浸透著幽冥千年的奇寒。每當這時她就會想起那個野馬駒一般的少年,眼前就浮現那雙純凈澄澈的大眼。盡管她經常笑話自己,還不知現在怎么樣呢?就算奇跡發生再次邂逅又怎樣?人是會變的。
人心不古的說法沒有根據。千萬年來基本人性沒有本質變化。但社會發展進程的局部階段又隨著生存環境的變化人心在變,人的行為在變。市場經濟的結果必然也復蘇了久被壓抑的物欲橫流。窮久窮怕了的中國人對金錢地位的追逐愈演愈烈到肆無忌憚到忘記廉恥的程度。他就例外嗎?
肖飛的確是個例外。因為他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一個例外生存。什么遺產什么財富他根本沒想這些,一連幾天他在這座城市里四處奔走,目的只有一個,找出殺害姐姐的兇手。他的方法極其簡單,依著自己的記憶,根據自己想象的可能挨個去找。好幾個懷疑對象都是一見面他自己心里就否定了掉頭就走。搞得人家莫名其妙。人心都是肉長的,凡作惡其心必虛。姐姐說過的話他深信不疑。就象當初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姐姐心里就有股親切感一樣,第一眼看見不喜歡的人以后再怎么接觸也改變不了他的基本態度。
肖飛站在一座五層高綠色辦公樓門前。這綠色辦公樓是一家名叫踏浪的公司總部。
有一句很簡單很撲實但曾在全省各電視臺反復播放也曾產生很大影響的廣告詞——踏浪是生產電動車的。這是一家純民營企業,老板李援朝當初也象劉之仁一樣是東江三家汽車制造廠老板之一。如今想起來挺可笑的,那所謂三家汽車制造廠都是大鐵錘敲出車殼來,幾毫米厚,吃不下半碗紅燒肉的人掀不動后蓋板??僧敃r居然也做得紅紅火火,一度里東江大街小巷跑滿了都是三家鐵錘敲出來的出租車——踏浪、金寶、輕云——綠紅白三色甚是熱鬧。
那是中國加入WTO之前地方保護政策的產物。這種幾乎原始的落后工藝當然不可能在汽車制造領域走得再遠。當肖嵐帶著從房地產業賺來的巨資帶著高薪以及憑她個人魅力吸引來的國內一流人才更有多方考察帶回來的先進理念殺入這個領域,又有市政當局扶持先進的政策傾斜,那三家鐵鋃頭沒幾天功夫就被逼上了絕路。劉之仁很識時務,爽快地答應與肖嵐合作接受兼并。而李援朝不一樣,他很牛的一個人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無論資金還是技術他都沒法在汽車制造領域繼續生存于是改產電動車。由于一開始就抓住了綠色、環保這個正確理念,又鉆了交管部門一時不知該把這種電動車歸在哪類長期無牌無證行駛象自行車一樣方便的空子,所以迅速發展起來。如今的踏浪公司其規模雖遠不能與飛云相比但企業效益很不錯,產品已經走出東江占領了全省市場,在全國范圍也名列前茅。
李援朝在東江也算個名聲顯赫的成功人士,多年來總是跟肖嵐唱著反調。無論什么事情有沒有道理反正他都要跟肖嵐對著干。肖飛記得,好幾次在公眾場合就是這個李援朝弄得姐姐哭笑不得。甚至,討論步行街設計方案時他發言猛烈抨擊。過后又跟人喝酒時說自己其實投的贊成票。洋洋得意說就是看著那女人著急他開心。
他有足夠的動機。
柜臺后站起一個清秀可人的年輕女孩,“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效勞的嗎?”
肖飛站住想了想,走近去問,“李援朝在哪個房間?”
“先生您要找我們李總嗎?預約過沒有?”
肖飛搖搖頭,“預約他就會躲著不見我了。”
女孩嫣然一笑,“怎么會呢?不過也真的不巧得很,我們李總他今天不在公司?!?
“開會還是出差了?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毙わw笑笑,手朝樓上指著,“你們李總他在五樓對吧?謝謝?!?
“哎,你站??!你這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自己跑上去了?”女孩急了,趕緊給樓上打電話。于是肖飛一出電梯就被兩個保安攔住了。
“你干什么的?”
“找你們老板。”
“找我們老板做什么?”
“算帳!”肖飛不想多說,手一撥擋開兩保安出了電梯,徑直就往李援朝辦公室走過去。他沒來過這座樓,但不知憑著什么仿佛有人指引心里清清楚楚李援朝就該在這層就該在那個方向。
兩保安追上來,正好前面一高一矮又迎面過來兩個。“攔住他!”后面的保安叫著,拽著,前面兩保安迎面截住,一邊一個三只手推在肖飛肩上,一矮個保安手里還揮舞著根黑棍子,呼呀喝呀地叫著。四個保安合起來很有股蠻力,肖飛弓身箭步也頂不住。他慢慢往后退著用力頂著,逼那四個保安使出全身力氣,然后突然一側身,輕輕一閃,自己過去了,后面四保安仰倒兩個趴倒兩個撲地上疊成一堆。
肖飛伸手一推門,大班椅后面詫異地抬起一張布滿風塵的瘦長臉,瞅瞅肖飛認出他來。皺皺眉,不耐煩地沖那幾個狼狽跟進的保安揮了揮手。
“坐?!崩钤瘺_肖飛陰陰地一笑,擺擺手。竭力想表現出一種什么大概叫著紳士風度的東西。
肖飛站著不動。兩眼一眨不眨地瞅著這個似乎面有倦容的中年男人。仔細觀察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乃至他額上每一條皺紋。仿佛想從中讀出他內心活動,弄明白他為什么事事跟姐姐做對。他有足夠恨姐姐的理由,可夠不夠他下狠手?他又是否有這膽量?畢竟,奪人性命是一種高風險高成本行為。不是每個人都能承擔。
“知道你姐姐追悼會的同時我在哪里做什么嗎?”仿佛知道肖飛的來意,李援朝不做申辯反是得意洋洋地,嘴角掛一圈陰陰的笑紋。
肖飛不吱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那時我在東江最大的酒店,最豪華的包間里喝酒。喝這世界上最好的酒——當然是茅臺嘍。什么人頭馬XO?那是馬尿!怎么?難道不值得慶祝不值得喝一杯?這世上最狠最毒的女人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