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胤祥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我揉揉眼睛，只見胤禛雙手抱胸斜靠在他身后的廊柱上，淺淺地笑著。

“你不是走了嗎？”我跳起來，差點被從腳底竄上來的麻痛感擊倒。胤祥扶住我，飛快地看了一眼胤禛。后者挑高了眉，問道：“說我嗎？”

我緊張地朝后咧咧身子，發現他只是換了個倚靠姿勢。袖口一圈熟悉的掐金圖案，讓我很是納悶。剛才不是一身藍嗎？怎么這么快就換了黑色？不會是兄弟倆在玩換裝游戲吧？

不僅這么想了，我還聽到自己這么說了。

“說夢話呢吧，你！”胤祥把我按到凳子上。

夢？我直直地盯著對面的胤禛，有些恍惚。到底哪個是夢？那呼吸和碰觸分明是溫暖的。眼睛和臉頰干澀干澀的，說明夢中的眼淚也是真正淌過的。

“原來風餐露宿是這么個景象！”胤祥坐到我身邊，拖長了腔調感嘆道。一股寒風應聲而至，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胤禛踱到了面前，仍抱著雙臂，對我的腳說：“回吧。別凍著了。”

放肆地舒展一下腿腳，血液暢通了，人也清醒了。我覺得很好笑：竟然在寒風中睡著了，還做了一場夢！

發覺兄弟倆在看著我，我笨拙地掩飾道：“我又能講話了！”

胤祥朝胤禛擠擠眼睛，說：“福兮禍兮？”胤禛笑了，低緩的笑聲讓我又有些恍惚。回過神來，他倆已經走下臺階，齊齊地回頭等著我。我急忙跟上。

沒走兩步，就見一個太監迎了上來，鬼鬼祟祟地附在胤禛耳邊說了幾句，就引著兩人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我一步步地挪回去。

一聲長嘯打斷了我的冥想。假山背后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腦袋，淡黃色的毛發間三道黑色的橫紋格外醒目。我傻了一分鐘，聽見一聲尖叫沖出了喉嚨。

剛從假山背后走出來的兩個少年定在原地，因為驚訝而列歪了臉。雙拳緊握，我又提高了一分貝。其中一個捂住了耳朵，不確定地說：“你看，我說會好吧。”

一隊侍衛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我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偷偷做個深呼吸，讓凜冽的空氣滌蕩過大腦和胸腔，舒服多了。胤禛揮揮手，那隊人詫異地散去了。

“伊蘭！”胤禮放下手，試探地叫我。

我說嗯。

“嘿！”胤禮興奮地拍了一下慶哲，得意地說，“你瞧，我說什么來著。驚嚇果然有效。”

小德子舉起一張虎皮朝我示意，森林之王祥和地垂著高貴的頭顱。

合著他們是想把我的聲音嚇出來。我哭笑不得。

“你生氣了？”慶哲問。

“你別生氣啊。我們可是為你好。對了，”胤禮過來攬住我的肩，“你昨晚做得的鞋，慶哲高價買下了。你就不用擔心那些婆子羅嗦了。”

“是啊。馮嬤嬤保證說以后不會再在針線上難為你。”小德子也要我寬心。

怎么扯到鞋上去了？搖搖頭，我問道：“高價是多少？”

“兩錢銀子呢！”小德子舉著兩根手指。

“兩錢？拜托！那可是我熬了四五個通宵的嘔心之作，累得我數九寒天在室外都能打盹。你竟然才出兩錢銀子？！”我故意嚷著。

“還嫌少啊？你那鞋，”小德子替慶哲來出頭，“一只腳大一只腳小不說，那蝙蝠怎么看都像是老鼠！”

“你懂什么啊！人的腳原本就是一只大一只小的！蝙蝠就比老鼠多了雙翅膀，我只是把翅膀描小了而已。”

一陣大笑，胤祥和胤禛從假山后轉了出來。“真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的！”胤祥摸著下巴，要我伸出手，招呼眾人參觀了一下，嘆道，“瞧瞧，功夫是沒少下，不過都留在自個兒手上了。瞧這針腳密的！”

我也忍不住笑了。手指上密布的針眼，讓我想起了教針線的姑姑那日近乎絕望的表情。“天哪，”我還記得她說，“針線到了你手里真是造了孽了。”我差點以為是對我辛苦努力的同情。

一路打著噴嚏回去，我仍徘徊在夢境與現實之間。胤禛眼中柔和的光芒以及有別以往的輕松神態，和夢里那個藏藍的身影是多么相似啊。

每張臉后面都有另一個自己。突然想起的這句話，讓我沖著那個背影釋然地笑了。那個夢已經不再值得我煩惱。

挽住慶哲的胳膊，我說：“下回出宮，再幫我帶點絲線吧。”

“要什么顏色？”

“你看吧。慶哲的眼光絕對值得信賴！”我趕緊送上一頂帽子。慶哲安靜地笑了。

頓了頓，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試探說：“上回你送我的小鏡子，既漂亮又實用。可惜上回出宮連包一塊兒丟了。”

“這有何難！下回一并帶來。”慶哲爽快地說道。

我長舒一口氣，朝他眨眨眼說：“正是此意。就算我的生日禮物，如何？”

“是哪天啊？”

“后天就是了，11月17。”原是公歷的日子，現在也只能湊合農歷了。

“別聽她瞎說！四月初一才是她的正日子呢。”胤禮聽到了，嚷道。

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了。這里沒有傅宜蘭。

“就當是提前送的好了。”慶哲替我解了圍。

我悶著頭走路，不再開腔。四月一日！老天爺，你還真幽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