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要和我分開，我想應該是因為你的緣故。”

很美的風景，假山，亭榭，大片的人工湖，一望無垠似的。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倒也舍得花錢。

對面的人，倒是很少能見到的。

還真是美麗，若換上了古裝，一定是個儀態萬千的古代仕女。稱得上傾國傾城。她若真的生在古代，不知會引來多少英雄竟折腰，又會引發多少的戰爭沖冠一怒為紅顏。

看來，現代人還是文明許多，未用一兵一卒，只要舍得大量金錢，談笑間已得紅顏相伴。

“男人總是這樣，分不清什么是愛和不愛，容易貪一時的新鮮，被激情沖昏了頭，到最后又總是后悔，去尋回最初。”

要說的是什么，新歡只是剎那煙云，舊愛才是永恒之選。

也許，她是對的。

不然，他又怎會在夢里呼喊地會是她的名字。

“文知非，我還是高估了你，你沒什么偉大，必要時你也可以將不屬于你的東西狠狠掠奪，以為你贏了嗎，還沒到最后，誰也分不清輸或贏。”

她停頓下來，要換我說了嗎？

“要分清嗎？”

“如何分清？你贏得了我嗎？”

看她自信滿滿，必然胸有成竹吧。

希望她會贏。

生命中二十一年，不曾為誰制造歡樂，反而是麻煩迭起。若能成全一對有情人，想來老天也會對我的罪行有所寬恕。

“要分清其實并不難，你會游泳嗎？”碧藍的水，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棲身地。

“呃，不會。”

一副弱不禁風的嬌柔模樣也算相襯。溫室里的名貴之花，與我永遠不同。

“我也不會。”卻是際遇的不同，生命中沒多少時間學習掙錢以外的能力或是生存方式，生活還真是悲慘呵，“不知道我們一起跳下去了，白易琦會先救誰？”

“要試試嗎？”

她的眼中閃爍著無所畏懼，像極了女烈士慷慨就義的模樣，勇往直前呵。也許，本質上，我們也許會有幾分相似。

“你愿意嗎？”

話是她問的，多了分挑釁，我該回答的，不是嗎？

“無所謂。”

“那么好，我們找琦來。分個輸贏。”

手機還真是方便的東西，隨便幾個按鍵，遠至幾千里、幾萬里的人也可以與你對話。

青梅竹馬大概是世界最好用的感情，說了個名字，報了個地址，隨便幾句話，便有人應諾前來。

“他會來，我們需要等一下。”

“噢。”

“文知非，你喜歡琦嗎？”

“也許吧。”

“也會在他需要幫助時，奉獻靈魂與肉體嗎？”

“不會，我想不會吧，身體是自己的，靈魂更是，沒道理為了別人出賣了自己，不過，他若愿意死，我可以陪著。”

“你的命還真是廉價。聽說前陣子雷逸要跳海，你也陪著。這次呢，是在陪我嗎？”

“你不會死，不是嗎？”

“你倒是懂得豁命。對自己那么沒信心，還這么從容，真是奇怪，你真的覺得生無可戀嗎？若是真的想死，那為什么要活到現在呢？要放棄生命很容易，你也有很多的理由可以用，在你奶奶死后也可以，在你流掉孩子之后也可以。”

她說的也沒錯。但是是誰說過“表里如一”這句話？不染塵埃的仙子，顯然不具備一顆慈悲為懷的好心腸。想來，所有的白雪公主也不一定個個善良。她就不是，不是嗎？

“總要為人妻、為人母才不枉此生不是嗎？”

“文知非，若是琦選擇了你，你會為他生個孩子嗎？”

“不會吧！”

“文知非，你的人生就沒有肯定句嗎？”

“有啊。”起碼，這句是肯定的。

“你愛琦嗎？喜歡他嗎？”

“也許吧。”用錢打造的婚姻，竟也歷經了一年多的風風雨雨，也是種感情吧。

“不能肯定嗎？你哪來得勇氣來赴生死宴。不是愛嗎？沒幾個人能夠不受琦的吸引，何況你這樣一個小丫頭呢？”

“我愛他？也許吧。”她沒說錯。我是一個道行淺薄的丫頭。承認了，世界上有一個人知道也好，免得我真的不在世上了，想說時沒人傳達。

“既是愛，為什么沒有牽掛？不爭取幸福呢？”

“相愛都未必幸福，何況單戀呢？”

“單戀？你倒是認知的很清楚。沒信心贏我嗎，文知非？”

“也許吧！”

“賽一場你沒有信心的比賽，你很會浪費生命。”

也許吧！不想再說一些無所謂的話，所以開始選擇沉默。生命很寶貴，很多人不斷強調過的，偉大的列夫托爾斯泰曾說過生命只有一次的話；雷鋒叔叔也說過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但給予我生命，本該守護我生命的人選擇了丟棄。若是生命珍貴，本該教育我認知的人，又怎會輕易放棄了他的生命？我還真是偏激。

“你有什么愿望嗎？”

似像交代遺言似的。“沒。”看她難得好心的問，我卻不甚用心的答，看到了她嘴角淡淡微揚。好看的女人，嬌弱的令人直覺呵護。

“我一直有個夢想，卻似乎不能實現了。”

“什么？”

“很早，很早以前，我答應過要做琦的新娘，甚至真的開始規劃過未來，到頭來卻還是一場夢。”

人生如夢，誰說過的話，還真是先知。不是很明白所謂的真正感情，真愛便是奉獻、分離嗎？還真是奇怪。

“為什么不選擇離婚，嫁給白易琦，找回最初的愛。”

“親手導演的悲劇，該是自己品嘗苦果。文知非，若琦選擇了你，你一定要愛他，一心一意。”

一個連在睡夢中都會呼喚的名字，會選擇錯誤嗎？

一顆本已虛無若幻的心靈，還學得會一心一意嗎？

也許吧。



*

有時也會想，這一生我經歷地夠不夠多，我承認我的世界太過狹隘。局限于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沉醉于自身經歷地生離死別，忘記了應該具備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操。有點與社會脫節。

家人？什么是家人？需要時用你來解悶說著天長地久。不需要時將你棄之不顧，來他個遠走高飛。

家人不會讓你設防，最真的心給你，也要你用最真的心來換，或悲或喜，牽動著你的整個情緒。直到他離開了，也許是迫不得已，也許是自甘放棄，或者也會有戀戀不舍，但最終留下的是你、拋下的是你，痛苦的是你，會思念、會流淚的是你，因為，是一家人呵。

奶奶死后，我便沒有家人了，也不再想要什么家人，因為不想再為誰痛，也不再認為自己會有能力再為誰痛。寧愿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

做陌生人沒什么不好，必要時也曾經給予我幫助。因為好心的陌生人，我得以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因為好心的陌生人，我獲得一個棲身之所。不特別光彩，不特別醒目，但起碼，我有了生存的依附。所以，感激。

我是不是也該感激你呢？白易琦，你比我見過的任何的陌生人還要來到偉大，你不僅為我提供了豪華的棲身之所，還送給我一個名義上的家人——你。

不再想要為誰痛，所以不再需要家人，所以決定將你放棄，卻又無端猶豫。我做出選擇，讓你為我提供答案，這樣是不是也符合了公平？

其實每個人對生存的認識都會有所不同，有些人甘于奉獻他人，有些人奉于自身，稱不上誰對誰錯，更判斷不來。若是真能判斷，我想我是自私的。從來學不會偉大，也不知什么是知非曉是。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感嘆著人間冷暖。沒想過為誰奉獻，只想著獨善其身。我這樣的人，竟然真的存在。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也許，不該再抱怨了。

若有前世，我一定是個罪孽深重的人。此生，其實已比我預料的要好太多。

也許，不該再有所期盼了。

世界上的人太多太多，六十多億的人口，一人一個愿望，老天也答復不及，不是嗎？

人常說“曇花一現”。

其實也就是說，一剎那的幸福也可以代表永久，在每個人的心里。

曾經，有那么一個人，愿意給我保護，愿意提供一個懷抱，也便夠了。

白易琦，

我若仍然存在，生命仍然繼續，我想我會永遠記得你，不管我們是否真的會分開，是否真的會永不再相逢。

你就當我生命中燦爛的曇花一現好了。

幸福，也許不屬于一個人，也許不屬于兩個人，卻更不可能屬于三個人。

不是嗎？



*

其實，并未喝太多的水。其實，神智也一直很清晰。但我似乎忽略了冬日里湖水徹骨的寒，身體凍得麻痹，只有眼睛還可以微微睜著，看得清一些人一些事。

很緊張嗎？一次并非真的關系生命的行動，臉上的焦急又何必呢，當事人的無關緊要，旁觀者的緊張忙碌，這算什么，一場鬧劇嗎？

“你還真是偉大，文知非，你這是第幾次了？冬泳真的那么好玩嗎？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嗎？為什么不找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省的惹我心痛。”

耳朵有了些知覺，聽得到了他的聲音，他會心痛，為我心痛，又何必呢？我自己都不痛了，他又何必呢？

想讓自己起身，卻發現原來命令自己也可以那么難。原來有的時候，人也可以自己背叛自己。

我活在一出鬧劇里，我繼續著這場鬧劇。不是我不想罷手，而是讓自己不疼很難很難，我也不是這場鬧劇的主宰者。

厚厚的外套裹在我的身上還真是一種浪費，他不會冷嗎？他的頭發不再滴水了，因為已經開始結冰了，寒風還真是凜冽，若是能再飄一些雪花，一定更能襯托凄涼。想對他說，不要對我太好，我是那么壞的一個人，外套你自己披著就好，這樣你才不容易感冒，我才不容易愧疚。

愧疚呵，有人可曾對我感覺過愧疚呢？天知道，我不要任何人的抱歉，若是真的感到對不起我那么就不要試圖將我拋下。

“帶我走吧，雷逸！”終于可以開口說話了，看他一臉怒容，一定氣壞了吧，若真是生氣想要好好教訓我，也要等我恢復了氣力才可以，再在這里待下去，我一定會凍死的，不是想挽救我嗎？我這個失足青年。

他倒是一個指令一個行動，沒被凍僵嗎？年輕的身體，真耐得住寒冷，下次，一定要將他帶在身邊，跳水時才會有人奮不顧身地搶救啊。

“把她給我，”

“我為什么要給你？”

“她是我的妻子。”

“是嗎？我還真是忘記了，不是林依塵嗎？看你那么拼命的救她，還是照顧好她吧，小非我自己會照顧。”

“雷逸，你放開她。”

只會說這些了嗎，我的丈夫？你的小塵似乎還在昏迷呢，真的可以棄之不顧了嗎？

“雷逸，幫我叫救護車吧，再這樣下去，我想我們都無緣再見明天的太陽了。”在他耳邊低語，不是故意而為之，而是我真的沒有力氣再大聲說話了，寒冷一點點侵蝕，明亮的天也逐漸變得昏暗不清，我會這樣死去，可惜我無法預知未來。

終于，黑暗將光明代替。

文知非啊，你堅持了那么久，還是昏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