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少年與小狼崽子
- 盛世巾幗
- 葉書玄
- 2269字
- 2019-01-01 00:11:18
或許是之前昏睡太久的緣故,我身子雖覺得有些虛弱疲憊,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有內力護體,腕處傷口雖還未愈合,但除了會隱隱作痛之外已無大礙。我下了床,準備在府里走走。
將軍府的安全交給了影衛負責,影衛都是在暗中巡查,所以夜晚的將軍府總是顯得有幾分凄清。
明月傾灑著銀輝,院子里的秋菊都已含苞待放,彌漫著微苦的清香,所有煩惱都隨著這若有若無的清香消散在了夜風里。
我又想到了傅子墨。他身上常年帶著微苦的藥香。
左右無事,找他聊聊天好了。
或許是出于類似父親擔心自己女兒嫁不出去的心理,沈福將腹黑的房間安排在了我的隔壁。
“王爺剛剛睡下,請王妃不要打擾。”一將我攔在了門外。他似乎一直都不太待見我,每次見時都是一臉不耐煩,活似我是什么臟東西。
腹黑歇下了,一的態度也讓我有些無奈,但我還傷著,去別處也是無趣。于是我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壓低了聲音道:“我就進去看看,不將他吵醒。”
正說著,屋內傳出一陣低沉沙啞,又帶著幾分虛弱的男聲:“一,幫我請一下蘇大夫。”
只聽一陣風聲,黑影略過,一已飛身進了臥室。
片刻后,一壓抑著暴怒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是真的嫌自己命長了!”
“小聲些,她就睡在隔壁,莫將她吵醒了。”腹黑沙啞聲音沒帶絲毫責備,卻讓人無法拒絕。
“你遲早要死在那妖女手里!”一恨鐵不成鋼地罵著,腳下卻不敢停,從門內沖出往蘇大夫的藥廬去了。臨走前,還狠狠剜了我一眼。
腹黑躺在床上,肩頭的傷口滲著血,一個時辰以前還在與我談笑風生的男人,如今正閉目躺在病榻上,原本蒼白的臉呈現出病態的嫣紅。
我不知該做何反應,斂息站在一邊。他閉目躺在床上,卻似感覺到了什么,偏頭對上了我的眼睛。
在眸光相接的那一刻,他身上那濃濃的,因傷病帶來的脆弱感瞬間消散了。
“怎么過來了?”他微笑著問。
“來看看。”
剛看到他躺在病榻上時我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一開口,心里那份不適就消失了。他看起來總是那般云淡風輕,似乎沒有任何事能給他帶去困擾。
“只是傷口不小心裂開了,等大夫來看過就應該無礙了,你不必擔心。”他的聲音溫柔而有力,讓人無法懷疑。
事實證明,這個男人只是一個說謊能面不改色的騙子。
蘇大夫來了之后將我們兩個對自己身體都過于自信的病號罵了個狗血淋頭。
“很能啊你,腳腕被劃得都見骨了還滿地蹦跶,要變成殘廢你才高興是吧?給我回屋躺著!”
蘇大夫醫術高超,但脾氣不好,罵起人來沒有絲毫顧忌,見腹黑對他說的話表示贊同,立馬轉移了火力。
“點什么頭,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天就睡一個時辰,想修仙還找大夫做什么?讓玉皇大帝給你治傷去!”
蘇大夫戰斗力太強,最終我與腹黑都只能灰溜溜地,老老實實躺回床上養傷。
養傷的日子有些無聊,但好在有腹黑相伴,有他每日同我講一些佛經茶道相關的知識……我睡得格外香甜。
不過……日子過得確實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八月。
太王妃派人傳來了消息,說是明日就能進京。我的傷已經好了七八分,每日要參加早朝,邊關送過來的軍務因為我前些日子的放縱堆成了小山,迎接太王妃這事便全權交給了沈福處理。
我不知道的是,此時京郊發生的事,徹底改變了這一世歷史發展的軌跡。
京郊。
帝都的繁華并沒有蔓延到郊外的荒野,山坡上依舊雜草叢生。
瘦骨嶙峋的少年衣衫襤褸,撥開半人高的雜草,跌跌撞撞地前行,灰色的母狼口銜幼崽緊隨其后。他身后,一群持刀的中年人眼看著就要將他抓住,而他身前是一處極陡的斜坡。
少年喘息著,小獸一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決然,用雙臂護住頭部,縱身躍下斜坡,母狼緊隨其后。
斜坡之下,護送太王妃進京的車隊因這從天而降的一人兩獸停了下來。而那群持刀中年人自斜坡上現身,瞬間引得車隊戒備。
車內,太王妃聽得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柔聲問:“怎么了?”
瘦骨嶙峋的少年聽了車內傳來的溫柔鎮靜的女聲,顧不上腿被摔折的疼痛,抬起一張慘白的臉,不等侍衛答話便高聲道:“夫人,奴是雜耍班子的跟班,隨班主趕路途中遇上了山賊,那山賊欲殺人滅口,求夫人救救奴!”
那少年衣衫襤褸、滿身臟污,看不出相貌,但聲音卻十分清澈,讓人不住心生憐惜。
斜坡上的“山賊”見勢不妙已然逃走。
四周靜默了片刻。
忽然,車簾被人掀開,那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美婦微微探出首來,溫柔的眸光輕輕落在了跪在馬車前的少年身上。
她看起來絕對不超過三十歲,身著杏色衣衫,不戴半分飾物,只腕上掛了一串暖玉佛珠。打量了少年片刻,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憐憫,柔聲問:“能走嗎?”
少年從未見過這般溫柔純粹的婦人,在他的記憶里,婦人都是兇惡的、狡詐的,即使擁有道貌岸然的外表,說話時也必然會將本性暴露無遺。然而,從這位夫人身上,他看不到一絲貪婪、一絲驕矜。
他看得有些癡了。
許是見他沒有反應,太王妃柔聲道:“上車來吧。”
少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窘迫道:“夫人,奴……奴能走,只求夫人允許奴跟在您車后。”
他撐著身子想要站起,慌亂中反而跌了下去。
“傻孩子,”太王妃嘆息著搖了搖頭,“上車吧,我帶你進城看大夫。”
侍從沒有對太王妃的決定提出絲毫質疑,用濕布將少年的臉和手腳擦拭干凈后,將他小心地扶上了馬車。
擦拭干凈的少年面容出人意料的清秀,五官精致,琥珀色的眸子如寶石一般剔透,若不是年紀小又有些營養不良,必定又是個綺心一般的藍顏禍水。
太王妃沒有因為少年的容貌而有半分驚訝,依舊恬淡溫柔的微笑著。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奴……”少年窘迫地低下了頭,“奴沒有名字。”
沒有人給他取過名,身邊的人對他確實有一個稱呼,可那個稱呼實在太過低賤粗鄙,他沒有辦法在眼前這個溫柔優雅的夫人面前說出那兩個字。
太王妃沉默了片刻,柔聲道:“若是你不介意,我送你一個名字,如何?”
少年起抬頭,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