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風吹過，萬木亦垂梢首。

“想什么呢？”唐多令跳上窗檐望著雪景，“所以這種地方的窗都比我以前住過的地方還大嗎？”

“嗯，和妖域也不一樣吧。”長明倚在窗臺上，看著夜色下遙遠的地方同洛陽飄雪。

“我們好久不見了，怎么不歡迎一下？”唐多令也坐下來。

“因為我知道你來做什么。”長明笑笑。

唐多令點點頭說：“你從小就這樣，和我不一樣。”

長明說：“是啊，要是我一定就站在她面前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了。”

“我和曲兒剛來妖域的時候，她還是那個只會躲在我身后抓緊我衣袂的那個小女孩，她那年隨你去了人間，可我又能怎么做呢？”唐多令攥著一枚木雕。

“真的要這么下去嗎，她雖然不記得你了，可你就不心疼嗎？”

“屁嘞，她現在天天對著你犯花癡人生快樂得像頭豬一樣，心疼什么啊。”

長明微微嘆氣。

“你呢，就這么放年走了？”

還是說到這里了。

“這是她的意思，她要走，哪怕面前千軍萬馬，我都要幫她砍出這條路來。”

唐多令微微挑眉，“你越來越意氣用事了，該理智些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算得上愛情，沒有奮不顧身一次，不遺憾嗎？”

“你那年為她一個人逃出妖域你怎么不說？你還覺得遺憾啊？”

長明沉默，唐多令又說：“三方，你知道嗎？”

“什么？”

“另一個屠年的組織，近百年來未動過手，因此淡出了視線，可你要知道，要是你繼續(xù)站在她那邊，他們可能會對你動手。”

“我現在修為盡廢，他們要殺就殺唄……”

“少來，你是那種平日懶懶散散，可就是倔得不行，到時候就算你面前站了千萬人，你也會抽出你早就折斷的骨頭在他們腦袋上一個個敲過去，哪怕自己死掉。”唐多令說，“可是問題就出在這里，她是年啊老大，你死了對她來說就是一只寵物死在眼前大不了替你埋了，但她永遠不會知道你的痛苦。”

“我有什么痛苦，人生不是自在得很，沒事還能吃吃面玩玩貓。”

“你四年南來北往，想必是習慣了封山崖畔的日子了，甚至愛說胡話了，那可是你最會享受又最害怕的東西。”

“孤獨......么？”

“年永遠不知道你的孤獨，你們的孤獨是不同的，你像是在水里下沉入深淵的孤獨，而她卻是立在尸骨之上的孤獨，人們害怕她，瑟瑟發(fā)抖，可人們都是喜歡欺辱你這樣的人的。”

“所以你們害怕她，你們只知曉她堅強果敢無敵于世，卻不知她多少日夜顛倒的痛苦，我是真的想隨她走過這些路，哪怕花開花落間跌跌撞撞。”

唐多令站起身，伸手有雪花緩緩停在掌心，沒有回答。

“一代屠年時在妖域極北，萬古年間雪依舊，而今可笑你竟為年不惜廢了自己也要用出星空雪，洛陽想來三年間大雪不斷了，還真美。”唐多令隨意道。

長明伸手提起酒壺，示意唐多令接下。

“這酒可不行，還不如我們小時候偷喝的軍中的劣酒。”

“咆哮瘋狂是酒，清平安樂怎么又不是酒了。”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什么事情都安穩(wěn)尋常，偏偏屠年的大事上寧肯沉淪不醒。”

“要是我醒過來了，她可就真孑然己身了，我答應過她的，答應的事情，要做到。”

唐多令點點頭，“接下來呢，準備做什么？”

“先將妖域奪回來，畢竟妖將大人想考驗你。”

“或許不只是這樣呢？”

“......你可別說這是母后的意思，受不了受不了。”長明搖搖頭。

“嘿嘿，你不得不去啊。”唐多令微啜一口，“嗯？出乎意料地，真的很難喝。”

長明哈哈笑著，舉壺與他相碰。

遠處雪色淡雅，悠遠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