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發足狂奔,再顧不上什么踮足而行,好在是洗煉過七竅,全力運轉目力能保證我看得清,識的明,按著來的路子一路摸回去,上房踏瓦,磕磕碰碰,此時竟是好運的卡在了夜巡的一個空當,也許是那兩位“金爺石爺”的自信,認為鐵定幾下就能拿下夜賊,所以并沒有呼喝太大的動靜,書房附近也沒有夜巡的隊伍,整個府里一如進來的時候一般靜靜悄悄。雖有磕絆但是我速度不減此時已是來到冰雕園內,不禁稍松一口氣,要是剛剛路上遇上了一支三人隊,我是決計要遭。
心里已拿定主意先回客棧,收拾東西看看卓春泥剛剛塞給我的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指示,要是實在沒有后招了,那還是只能請蘇老出面交出兵符上門認罪,總不能讓卓春泥一個人陷在里面,此時的我哪有什么受人之托,承人之諾;亦或是起兵紛爭,生靈涂炭的概念,我只知道自打離了家來,卓春泥是真心幫我助我,也是唯一一個不嫌棄我本領微末的人。
連過三道院墻,回到那條隱蔽的小巷,在巷尾探身出去,發現并無異狀,再轉一條街,亦是如此,等小心翼翼探了幾次轉角,發現竟然來時所見的巡城軍,打更人都盡數不見,我一時還想不明其中關節,抓緊時間回到客棧。我可沒有卓春泥悄然開門的本事,我們出來時卓春泥是用竹片把門帶上的。不過此時已新窺得一點輕功妙法的我繞到客棧后方空地,我們的房間是上房三間相鄰,皆是門朝堂,窗望景的格局,出門時我并未閂窗,此時運起壁虎游墻順利回到屋內,點上燈趕緊掏出卓春泥塞給我的東西,是一個長形紙團裹著兵符,因為兵符本是虎形一時倉促也只能隨意一裹。把紙團舒展開來正是卓春泥飄逸帶著些許張揚的字體,看落筆和浸墨定是出發前就已寫好的。信中道:
“此行入府定不容易,如見此信必已遇不順,勿告知蘇老,否則蘇老定無法名正言順回到東府,你亦無法脫身。速攜你我緊要之物出城,連帶仇大官人所托之物。無論從何門所出,于東北郡方向官道三里處一野林隱匿,若次日午時亦未相會,請覓法前往青虹派尋蘇老庇護,我定會前來尋你,所托之物無論是何務必保管妥善,我自有脫身之法,勿念,此信閱后即焚。”
迅速閱完此信我有些發愣,再掃了一眼就在燈下燒了。本來打算去找蘇老商議的我自然是要更相信卓春泥所言,不然呢?一時間有些悵然若失,天大地大,江湖浩渺,一時離了卓春泥我竟不知該尋何人,該去何地,也只能按信中所說去做了。當然懵懂不等于是個傻子,卓春泥那邊雖然現在狀況不明,但他的本事我是不知深淺的,現在就已經溜了也不一定。而我身上還帶著個這么重要的東西,它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是我一路上躥下跳帶出來的,被逮到了可沒有什么好下場。再不抓緊開溜等會兒卓春泥跑出去了,我這個先跑的反而困在城里了,那多冤枉啊。
跟著鏢隊一路那么久,也學了點江湖人的架子,床邊簾子發力一扯,就打了布包帶上之前堆在一起的行李,把兵符也一并放在了我裝小金龍的匣子里。往背上一挎前面一纏打了個結,就跳窗出了去。本來出了客棧就想徑直往東門去,但此刻城中氣氛卻變得不那么一樣了,在我險之又險地隱匿了幾次之后,終于發現了剛才從府里出來為什么那么奇怪,一定是府主那邊召集所有夜間巡城的人士下達了命令,但是又事關重大不好聲張,只好布網暗查街巷,封鎖城門,又不驚動城中百姓。這下我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武功不高,全憑耳力和目力,七拐八繞不知多走了多少路,虧得是心中始終堅定記著一個方向,不然自己都要繞迷路了,小心小心再小心,我知道以我的實力只要稍微遇上點狀況,撞上隊人就再也走不脫了。經過緊張的大半個時辰后,總算是挨著了點城墻的邊。
站在墻邊有一排長勢不錯的樹下,東城門離我不遠,在視線之內可以看得清,城門那里火光十分明亮,竟有二十余兵士設卡,城樓之上兵士執弓搭箭,手按弓弦。看這情況別說強突了,就算是拿著像蘇老那塊令牌一樣走過去,估計也要盤查個半天。
看到此路不通我趕緊挪了幾步,離城門更遠了些,走到一處偏僻角落,久未打掃的地上還有不少枯枝,綴著些積雪實在是不大好落腳,用腳挑了挑劃掃出一小塊可以站人的空處,站了個樁,雙目微閉,兩手成掌朝上曲臂運氣,一提一放之下感受到了丹田之內所修的內力還有過半,如一汪小小幽潭緩緩在丹田內泛波輕涌。打定主意把包袱往前一捋,移到胸前,背后緊貼城墻,深吸一口氣,又運起壁虎游墻來。
這下可是打足了精神,絲毫不敢出錯,城墻之高,不是幾個換氣就可以達到,墻面所用石料切割平整無明顯凹凸,若無這“壁虎游墻”相助,以我之前的輕功絕對是使盡渾身解數也上不來的,但也正因借力極難,每次想要拔高身形,都要耗費不少內力,墻面上還有幾處竟結有薄霜,背身對著墻根本是避無可避,結果剛上去一膝高度,又滑下半膝,內力如山間細流般不斷傾瀉,不敢泄氣分神看地面的我也不知還有多高才到,背心、手間、腦門都是起了層汗,生怕一個內力不繼就摔個身裂骨裂。
終于這一下腳上發力之后,半個后背靠了個空,右手一摟,就扒上了城垛,一發力腳再跟著一鐙,總算是著了實地,“啪”地一聲悶響半個身子斜摔在地上,我顧不上摔得有些微痛,趕緊撐起身來。我也不是隨意選擇翻上來的地點,剛才在下面觀望了一會兒,睜圓了眼睛,在夜色下把目力發揮了個極致,才挑了這么個沒有衛兵的空白區域,在客棧我并沒有換回我的衣服,還是穿著那身夜行衣,就是為了出城時能借點夜色掩護,深色的城墻,加上今夜無月,離我最近的衛兵不加細心留神,也難注意到我這邊。
不敢多留的我趕緊幾步來到墻頭另一邊,這下不免愣神犯了難,一心慌忙想往城外逃,學了上墻的功夫卻沒學下墻的,之前習練輕功也不過是原地練勁,從未施展運用過,若是會那“凌空踏虛”“馮虛御風”的功夫自是可以瀟灑飛下,但練功之時我也曾和卓春泥,雷明他們請教過,才知即便是雷明也未曾練到這境界,而來去無蹤的大盜“銜花燕”也不過是能虛點幾下罷了,回想起當時他那頗為自得,驕傲不已的表情,也不由得相信他所說的輕功沒個二三十年造詣很難摸到這門檻。
心念轉回這里,我怎么下去才是問題,“登萍渡水”都差著遠的我,可怎么辦才好。雙手扶著城墻念頭飛轉,種種想法推翻又再拼湊,結合少有的江湖經驗總算是心生一計。此刻我真是慶幸一路所遇身邊皆是高手,想起卓春泥和蘇老的翻轉騰挪,我打算搏上一搏,畢竟這個法子是當下能想出來最靠譜的了。
我還是背身靠著城垛,先一撐坐在兩垛之間,雙臂打開,腳上一發力,整個人后仰倒翻而下,耳邊馬上風聲圍繞,雙臂開始擺動拂風,正如平日缸中攪水,化氣如水靜心感受,手上不停終是讓身子開始翻轉,一個直挺挺的空翻之后,伸直的雙足碰到了墻面,運起今夜現學的踮足發力之法,輕輕一點,既放緩了身形,又有了再次翻轉的力,如此往復,銜接無漏,耳邊生風卻有如在風中飛舞,這感覺竟有些美妙。
然而世事總是讓人意外,上墻全靠一股勁,根本不知城墻高低的我,哪能算清下落的速度,翻轉的次數,還有我的身長。最后一次翻轉之后,腳卻已經觸到了實地,沉浸在美妙之中的我猝不及防,匆忙著地來不及屈膝卸力,左足慌亂一點地,身形已是不穩,再點一下已是整個人都往回倒跌,伴隨著一聲脆響,右足趕忙一撐,幾步之后終于是后背猛一著地,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一時再難爬起。
我的右小腿只是火辣辣的疼,應該是隔著褲子蹭破了皮,但相較之下,我的左足踝間卻是鉆心的疼,稍一挪,都一股疼意順著穿過整條腿,繞過心頭,直沖腦中,沖到頭頂,陣陣發麻。好在這一沖,后背這疼卻是微不足道了,都已經被我自然而然忽略了。
腦子突然一陣清明,我不能歇這兒,剛剛這一摔,已是跌在了離城墻五六步遠的地方,此時若有衛兵剛好站在墻邊,難免會發現我這個黑影,稍一運氣發現剛剛這上墻下墻一折騰,丹田之中已是空空蕩蕩,畢竟我這樣一個習武尚短的人又有多少內力可用呢。雙手撐起身子,還好右足只是蹭傷,要是雙腳都折了,那真是霉透了,右足撐著點地,發現也走不了多快,現在還無內力可用,無奈又伏下身子,兩手一足一膝并用,向卓春泥約定之地狼狽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