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清澈見底的溪水,夏璇月迷茫了。
離開淘珍齋后,她跟隨心而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溪邊。溪水倒映出她的無措,此刻她確實不知該去往何處。
“救命……救命……小寶……”
遠處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救聲,她循聲追去,原來是小孩落水了。
不及深想,她已躍入水中,托起在水中撲騰的孩子游回岸邊。
“小弟弟,你感覺怎么樣,哪里不舒服?”夏璇月用力拍出孩童肺腹部的積水。
“咳咳……嗚嗚……”小男孩嚇得直哭,緊緊抱著她不放。
“別怕,沒事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他叫小寶。”圍在一邊的小孩子們搶著回答。
“小寶啊,小寶,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嚇死娘了。”幾個小孩喊來了村里的大人,其中一個婦人一把抱過小寶。
母子倆人抱著哭成一團。
“村長爺爺,是姐姐救的小寶。”梳著雙平髻的小姑娘指著夏璇月對身邊白發蒼蒼的老人說道。
“啊,多謝姑娘……額……”村長道謝的話語中斷于她的裝扮。
夏璇月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是披散著長發,濕透的男裝緊貼著身軀,莫怪對方會不知說什么了,她這不男不女的裝扮,只怕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淡然一笑。“我姓岳,村長叫我小岳就好。為免不必要的麻煩,小岳才以男兒裝扮示人,讓村長見笑了。”
“什么見不見笑的。小岳救了我們村的小寶,那就是自己人了。小寶他娘,快過來謝謝岳姑娘。”
婦人被村長這么一喊才反應過來,牽著小寶向她致謝:“謝謝岳姑娘救了我家小寶。小寶,快謝謝姐姐。”
小寶還在抽噎,難以從落水的驚嚇中平復。
“小岳這是要往哪里去啊?”看見地上的包袱,村長問道。
往哪里去?是啊,要往哪里去呢?
夏璇月落寞的神情沒有逃過村長的眼睛,捋了一把胡須,他笑道:“小岳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回村子吧,正好村里還有幾處空屋。”
可以跟他們回村子嗎?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岳姐姐,跟我們回村子吧。”
“是啊是啊,去我們的村子吧。”
以雙平髻為首的幾個孩子拉著夏璇月,都希望她能去他們的村子生活。
“好,那就打擾各位了。”深吸一口氣,她做了決定。相信林鳳也不會找到這么偏遠的小村莊來,而且她也沒有用本名,應該會很安全的。
“好棒哦,岳姐姐來啊,我們帶你走。”
天真活潑的孩子們擁著她往村子走去,一路上笑鬧不停。在跟孩子們的交談中,她知道雙平髻的小姑娘叫杏兒,是村里的小喇叭。
這是個寧靜的小村莊,地處偏遠,很少有外人會經過,而這里的村民都很淳樸,代代居住于此。聽村長說,這里離城鎮很遠,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村里都會派人出去添購物品。這樣一來,她若居住于此的話,也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婉拒村里眾人的好意,她刻意選了最角落的一間木屋,在村民的熱心幫助下很快就收拾妥當了。
看著這簡陋的小木屋,夏璇月對自己笑了,這里,就是她以后的居所了。
在村子里的生活很平靜,大家也都會明里暗里地幫她。她應村長之邀每天抽出一定的時間來教孩子們習字,以換取日常生活所需。其余的時候,她就躲進村莊的后山去習武,二哥留下的那些武功她很快就可以駕馭了。
然而,這樣平靜的生活并沒有維持多久。
這一天,夏璇月還在教孩子們習字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陣的嘈雜聲。她領著孩子們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前往鎮里添置物品的村民回來了。
只是既是喜事,又為何會有哭聲呢?
“村長,你說這可怎么辦啊?”其中一人苦著臉說。
“是啊,村長,再這么下去,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可怎么活啊?”
“這些惡官奸商,只知道欺壓我們這些百姓,唉。”
“……”
此起彼伏的抱怨聲讓夏璇月忍不住皺起了雙眉。
“村長,是出什么事了嗎?”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可以幫到村民。
“唉,小岳你剛搬來不知道。”村長捋著胡子長嘆一聲,“這官商勾結,受苦的就只有我們這些老百姓了……”
富商欺男霸女,狗官魚肉鄉里,百姓投告無門。這個天下,難道就沒有公理了嗎?就像夏家,爹爹從不與人交惡,卻落得如此下場,而林鳳還在逍遙法外。
恨恨地朝溪澗丟去一顆石子,夏璇月覺得胸口堵了一口氣,怎么都吐不出來。
村民的無奈還在耳邊回蕩,她緊閉著雙眼,無法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
一陣風吹來,她不覺瑟縮了下,抬首望著夜空,又是一輪不完整的月亮。她還記得爹爹曾經說過,它叫下弦月,她的名字就是依此而來,更寄托著爹爹的希望。
手指不經意碰觸到腰間的香囊,那是杏兒親手縫制送給她的。她咬著牙做了決定,既然當初閻王沒有收她,那么就讓她來替天行道吧。
身隨意動,夏璇月施展輕功,不多時便已立于白日村民提及的李府大院。
觀察了一番,她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李員外的房間。以素帕蒙面,趁無人之際翻身入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床上女子的穴道并鎖住男人的咽喉。
“李員外?”確認一番,以免誤傷。
“是,是,女俠饒命。”被驚醒的李員外直求饒。
手起刀落,她割下李員外的一撮長發:“我要你明日起開倉濟民五日,否則……你該知道后果!”
“啊,是,是,一定照女俠吩咐去做。”嚇破膽的人忙不迭答應。
“哼,記住,他日你若再為惡,我必取你首級!”
“記住了,記住了……再也不敢了……”
收回手,她再瞪了一眼猛擦汗的李員外,轉身欲走。
“女俠請留步。”哆嗦著指指身邊的小妾,“這……”
“放心,時辰一到自會解開。”飛身而出。
“女俠怎么稱呼?”盡管怕得要命,他還是要知道對方是誰。
“殘月。”看了眼天邊的下弦月,她回道。
回到小村莊木屋的時候天已微亮,一夜的奔波使她牽動舊傷,信手從柜上取來柳曉風留給她的瓷瓶。
奇怪,她記得這藥丸只剩一顆了,為何現在是滿滿一瓶的藥丸?莫非是這瓶子內有玄機?不欲多做探究,她換了一套衣服和衣而眠。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柳曉風從暗處走出,看著她那張熟睡的臉龐,寵溺地嘆了口氣。
在她決定要留駐于此的時候,他也在附近山頭找了處棲身之地。既然她想獨自一人,那么他也不就強求她。只要能在身后幫上她就好,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看見自己的。
夏璇月高坐于樹上,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難道她最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明明缸里已沒水,可是她還沒來及灌上,水缸已滿;明明柴房已沒柴火,可是不等她動手,柴已劈好;明明已將藥丸吃完,可是再看又是滿滿一瓶……
更讓她覺得不解的是,她總是在半夢半醒間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可是等她張開眼的時候又不見人影。
在她練功的時候,也總會有一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可是放眼望去,除了幾只飛過的小鳥就再無其他。
她也有懷疑過,是不是林鳳已發現她的蹤跡,特意派人來對付她,可是又久久不見有任何傷害她的事發生。
難道,真的是她過于敏感了嗎?
“岳姐姐,你在上面做什么?”杏兒帶著孩子們前來找夏璇月,她迫不及待的要將剛得到的好消息跟她分享。
“杏兒?”輕輕躍下樹枝,她彎腰與杏兒平視,“怎么跑這里找我來了?”這山里布滿村民的捕獸器,一般是不讓孩童來的,他們特意跑來找她,是出了什么事嗎?
“岳姐姐,我有個好消息要跟你說哦。”杏兒甜甜地笑著,她很喜歡岳姐姐啊,盡管岳姐姐很少說話。
“岳姐姐,我知道是什么,我跟你說哦。”小寶拉拉她的衣袖,“杏兒姐姐的爹說,鎮上的李員外被一個叫殘月的女俠教訓了,還在鎮上開什么五天呢,現在都不敢做壞事了,就怕那個女俠會突然回來收拾他……”
“小寶,那是我要說的。”見小寶搶去了自己的好消息,杏兒急得直跺腳,“姐姐,我爹說了,前幾天李員外在鎮上開倉濟民五天,還跟每一個去領物資的人說讓殘月女俠不要再找他,說他以后再也不會做壞事了。”
“杏兒,你爹是怎么知道的?這消息是真的嗎?”
“我爹去砍柴的時候碰見鎮上藥材鋪的小四叔叔,是他告訴我爹的。”
這么說,就是真的了。
看著杏兒他們臉上的笑容,她也笑了:“李員外的事,讓你們很開心嗎?”
“嗯,村長爺爺他們都說,老天爺終于長眼了,就該有人去教訓教訓那些壞蛋。”杏兒重重地點點頭,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娘還偷偷給殘月女俠立了一個長生牌哦。”
長生牌?嘴角的笑靨漾得更開了,看來她做的沒有錯。
從此,她又多了一項使命。在為夏家討回公道的同時,她也要為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