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夏璇月扶著陶正一進淘珍齋就看見柳曉風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為一位老大爺把脈。
像是心靈感應般,柳曉風抬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一身男裝打扮的她。唇角微微揚起,看來他的衣服很適合她啊。
“柳公……大哥,你怎么來了?”想起兩人因稱呼而起的爭執,她及時改口。
“怎么,難道我不能來嗎?”為了盡快找到她,他可沒少花心思。
“侄兒……”陶正喚道,不知此人是敵是友。
淘珍齋里人越來越多,不適合說太多。夏璇月對著他做了個揖:“既然柳大哥來了,那么就上樓詳談吧。”
“好說。”柳曉風笑著站起身,對等待的眾人說道,“各位請回吧,在下的友人已找到,還請各位給個方便。”
眾人再有不甘,聽他這么一說,也只能各自散去了。
上了樓,三人挨桌而坐,夏璇月添上茶水,為兩人作介紹。
“柳大哥,陶伯是這家淘珍齋的掌柜。陶伯,這位是當日救我的柳曉風柳公子。”
“啊,原來是柳公子救了我家小、侄兒,陶某著實感激不盡。”陶正說著就要給柳曉風跪下。
“陶伯不要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柳曉風伸手阻止他下跪,看來她在這老人家心里的地位很高啊。帶笑的眼眸看向坐在對面的佳人。
“陶伯,柳大哥知道我是女兒身,不必隱瞞。”
“哦?”柳公子救過小姐,知道她是女兒身也屬正常,“勞柳公子費心了。不知公子此次尋來是……”
“呵呵,陶伯多慮了。”他笑道,“當日小姐不辭而別,在下不放心才尋著小姐足跡而來的。”
“原來如此,柳公子有心了。”
“小姐既叫我一聲大哥,陶伯叫我曉風即可。”意有所指的話語另夏璇月忍不住看了一眼柳曉風,未想正好撞上他投來的眼眸。
“陶伯,我想和柳大哥單獨聊一會。”有些事還是不要讓陶伯知道的為好,免得他老人家還要為自己擔心。
“好,好,柳公子千萬不要客氣,陶某就先去忙了。”陶正笑著離開,柳公子一表人才,若是小姐有意的話,這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啊。
陶伯離開后,夏璇月替柳曉風添了杯新茶。當日她留了紙箋便走了,也沒跟他當面告別,今日他尋來不可能只是因為這事吧。
“姑娘不姓陶吧?”見她一直未開口,柳曉風打破沉默。
“嗯?”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姑娘還是不愿意告訴在下嗎?”除了苦笑,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這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
“夏璇月。春風夏雨的夏,璇霄丹闕的璇,皓月當空的月。”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作出回答。
驚訝于自己的脫口而出,她垂首不解。她是怎么了,為何見不得他難過?相處的那幾個月里,每每提及她的私事,她都沉默不語,漠視他的無奈和難過,再見面為什么就不忍讓他失望難過了呢?他們,其實并不熟啊。
終于肯告訴他了嗎?止不住的興奮涌上心頭,他輕問:“月兒,我喚你月兒可好?”
看他一臉的期待,夏璇月下意識地點點頭,不過是個稱呼而已。
“月兒是打算在這里生活了嗎?”壓住心底的喜悅,他要知道她下一步的打算。
“不,取了東西我就會走。”該辦的事都已經完成了,她會帶著二哥留下的武功秘籍離開,不能連累陶伯。
“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是啊,她該去哪里?
“不如跟我回竹屋吧。”她的茫然他看得出。
“竹屋?”失神的眼逐漸聚焦,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竹屋的主人,她只是一個過客,他們不該有多余的交集。
“還是你想去其他地方?我都可以陪著你的。”
陪著她?柳眉輕輕蹙起,他這是什么意思?
“柳大哥專程來此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嗎?”
暗自嘆息,又在轉移話題嗎?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來為兄的衣服很是適合月兒啊。”
衣服?夏璇月低首審視自己的穿著,是了,她穿的正是那天從竹屋取的衣物,難怪他能這么快就找到自己,是自己太大意了。
“柳大哥莫誤會,只因女裝示人多有不便,所以才借大哥兩套衣服方便行走。”說著掏出袖中的碎銀子放到他的面前,“這就當我向你買的,可好?”
不做解釋,他收起碎銀子,如果這樣做會讓她覺得舒服點的話。
“對了,這是我為你配置的藥丸,調養身子用的。”這藥丸本該早給她的,誰知道她一聲不吭的就走了,他只能帶藥尋她。
“多謝。”沒有推辭,她確實需要一副健康的身體,“柳大哥就在這里歇著吧,我讓陶伯去安排一下。”
不等他反應,她已走出房門。落荒而逃也不過如此,她就是沒辦法跟他這么待下去,至少在她還沒明白他的目的的時候。
門關上的剎那,柳曉風的笑容也跟著垮了。他還遠在她的心門之外,究竟要怎么做,他們的關系才能更進一步呢。
夜深沉,人未眠。
夏璇月背著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叩響陶正的房門。
“小姐?”陶正訝異,這么晚了小姐還沒睡,“快進屋里來。”
“不了,陶伯。我要走了。”
“什么?小姐要去哪啊,現在天都黑了,是不是陶伯哪里做的不好啊?小姐……”
“別急陶伯,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她必須要走。
“可你一個人怎么可以呢?這么晚了,很危險的啊。”
“我已經決定了。”
陶正著急地抓住夏璇月的衣袖,這才發現她背著包袱,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看樣子他是說服不了小姐了,某些時候她跟老爺是一樣的固執啊。
“小姐啊……”
“陶伯還是叫我月兒吧。”從包袱里取出裝著三顆價值連城夜明珠的荷包遞給陶伯,那是她藏于木匣子中的,現在全派上用場了,“這里面裝有三顆夜明珠,陶伯你自己留下一顆,剩下的兩顆明天一早幫我交給柳公子,就當我答謝他的救命之恩。”
“不,小、月兒,這么貴重的東西,老陶可不能接受啊。”陶正驚慌地將荷包遞回給夏璇月,他受夏家的恩惠已經夠多了。
“陶伯,你必須收著,按我說的去做,月兒求您了。”
“唉,好吧,那陶伯就先替你保管著。只是柳公子那兒,你為什么不親自交給他呢?”難道他之前會錯意了,小姐連離開都不跟柳公子打聲招呼,這其中是有什么事嗎?
“我,不是很方便。”夏璇月勉強自己揚起笑容,“陶伯幫月兒給他吧。月兒現在就要走了,總不好去打擾別人啊。”
“唉,陶伯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月兒,陶伯希望你記著,不管發生什么事,陶伯都在這里等著你。”說著,陶正又流下兩行清淚,他心疼這個孩子啊。
“陶伯,月兒知道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別擔心我,月兒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有事就回來找陶伯。”始終是放心不下啊,如果他還年輕的話就可以一路護著她了,可是以他現在的狀態,跟著小姐也只會成為她沉重的包袱啊。
“嗯,好,陶伯去休息吧,我走了。”夏璇月看著這夜色,知道自己該走了,催促陶正回屋休息,迅速離去。
“月兒,一定要小心啊。”陶正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夏家的列祖列宗,請一定保佑小姐啊,她承受的實在太多了。唉,又嘆了口氣,陶正才關上房門回到屋里。
屋里燭火熄了沒多久,一抹頎長的身影走出暗角。柳曉風陰沉著臉看向她離去的方向,這才剛見面,又這么不告而別了嗎?
夏璇月,這是最后一次了。他明白她的難處,所以不會責怪她,他會給她足夠的時間。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會在她身后靜靜地候著。但是,夏璇月,下一次會面,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再次離開我的。他暗自發誓。
一大早陶伯便來找柳曉風,自小姐走后,他一直未眠,止不住的擔心又毫無辦法。等到天一見亮,他便急著來找柳公子。
將小姐留下的荷包與意思交代給柳曉風后,陶正一直思索著該怎么跟他說。
“陶伯有事但說無妨。”老人家的愁慮和猶豫都寫在了臉上,他沒有理由去漠視。
“柳公子,老陶看得出來公子對我家小姐的好。”陶正頓了下,見他沒有反對便繼續說道,“公子絕非池中之物,多余的話老陶也就不多說了。老陶只希望,公子若是真對我家小姐有意的話,請一定好好待她。”
“陶伯嚴重了。”柳曉風笑笑,看來陶正很關心月兒啊。
“那柳公子歇著,我去喚伙計過來,公子有事盡管吩咐。”
“等一下。”他起身,“陶伯不用忙活了。”笑著指指一旁榻上的包袱,“既然月兒已經走了,那么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更何況,陶伯不是讓我好好待你家小姐嗎?如果我不盡快趕上你家小姐,又怎么能照顧她呢?”
“呵呵,明白明白,那老陶就不留你了。”聽柳曉風這么一說,陶正頓時放下心來,笑著離開了。
撫著手上的荷包,他彎起了嘴角。輕輕倒出里頭的兩顆夜明珠,確實是價值連城,只是對于他來說,這兩顆夜明珠的價值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送珠子的人,那個以這兩顆夜明珠抵償他救命之恩的女子。
將珠子裝回荷包,他嘴角的笑意更深,鄭重的把荷包放入衣襟內,離心最近的位置。月兒,你留下的定情信物是否太過貴重呢,其實一個荷包就足矣。
笑著背起包袱,一只手輕觸貼于胸前的荷包。不管她身在何處,他都會追上她的腳步,在她的身后守候著。他們,很快就可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