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從柳無相手中接過一串雞翅,看了半晌,才顫巍巍開口:“大哥,這個真的能吃嗎?”
無所不能的國師大人難得的遲疑了一下,才慢慢點頭:“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楚羲和搖了搖頭,翻了翻手中的肉串,走過去,取走柳絮手中的雞翅丟掉,將自己剛烤好的遞給她:“柳妹,烤肉不好消化,你少吃些。”
“唔唔,”柳絮接過來咬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阿楚!”
楚羲和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失陪一下。”
柳絮笑瞇瞇點了點頭:“那我等一下要吃烤雞翅。”
“好。”楚羲和也是一笑。
柳無相盯著柳絮手中的肉串,微微皺了皺眉:“真的那么好吃嗎?”
“大哥,你也嘗嘗看。”柳絮分出一串,遞到柳無相手中,一面笑道,“可惜大哥你不能成親,不然的話……”
“絮兒,別亂說話。”柳無相臉色沉了沉,出聲制止。
“知道了!”柳絮撇了撇嘴,低下頭咬著肉串,不再說話。
再一次將肉串烤焦之后,姬流觴略顯煩躁地哼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二哥。”
“小九,”姬流澈看著姬流觴的背影,笑了笑,“難得看二哥這么焦慮的樣子呢,由他去吧。”
“這樣好么?”姬流淵擔心道。
“沒什么不好。”姬流澈靜靜道,“這世上,總有他做不到的事。稍有不快,也是正常的。”
姬流觴避開了扎堆的人群,被夜風一吹,頓時清醒許多,心中也不由有些懊惱起來。他本來并不想來的,卻在宮門口遇見了姬流澈與姬流淵,拎著食盒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
一直到了郡主府,見到那人,才隱約察覺不對——自己一貫是討厭她的,有她的場合能避則避,這般上門叨擾,實在不是他的性格。
他低低咒罵了一聲,伸手向旁邊的柱子狠狠一捶,才繼續向前走去。
轉過回廊,就見一團黑影倚著欄桿縮成一團,小小的,似乎有些委屈的樣子。
他臉色微微一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就見少女一手按著胸口,一口細牙死死咬著唇,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
“楚羲和。”他叫她。印象中,他從未如此心平氣和地叫她的名字。
他看到她,總是厭惡的,不耐煩的。
“唔?”少女略略抬起眼睛,就著月光,他能看到她眼中有盈盈的水光,神色間卻平淡無常,“是鼻孔君啊。”
他蹲下身去,撥開她頰邊的散發,“什么鼻孔君?你在這里做什么?”
“思考人生。”她輕輕笑了笑,避開他的手,抬眼的眼又垂下,做出深思的模樣,“免得以后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
“是嗎?”姬流觴微微皺眉,看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滑落豆大的冷汗,這才有些恍然。
莫言歡曾經說過,那一劍,足以致命。
穿心一劍,總不會好得那般利索。
他蹲下身去,看那少女向旁邊縮了縮,忍不住嘆息一聲,撫了撫她的發:“是心口痛嗎?”
楚羲和迷迷糊糊地聽著他說話,本能地去抓他的手,細碎的一口小牙立刻湊了上去。
手被咬住的痛,遠遠不及刀傷劍傷或者是灼傷。可是,姬流觴看著那少女微微顫抖的身子,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轉嫁痛楚,他的心霎時也復雜起來。
眼前的少女,在還未出生的時候,就是他命定的妻。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該好好保護她,讓她永遠不必知道人生會有如此痛楚。
可是那幾乎致命的一劍,雖不是他親手所至,卻也不遑多讓。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慢慢停止了顫抖,松開貝齒抬起眼睛,卻是臉色大變:“呃……鼻孔君?”
姬流觴剛剛松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了,吐不出也咽不下:“不準叫我鼻孔君!”
楚羲和十分委屈地嘆了口氣:“壯士,你每次看我的時候都仰著頭,我只能看到鼻孔,不叫鼻孔君叫什么?”
姬流觴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哼,你該叫我夫君!”
“壯士,光天化日的,”楚羲和看了看天色,微微一頓,伸出手卷在唇下咳嗽了兩聲,“就算是黑天昏地的,也不能調戲良家婦女!”
“……”姬流觴看著眉眼彎彎的少女一時語塞,她的手一只手仍然按在胸口,眉眼卻彎了起來,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夢境。他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回去吧。”
楚羲和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了,尖叫一聲,抬腿就跑:“竹馬!救命啊!”
姬流觴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那少女裙裾飛揚著,迅速消失在回廊的拐角處。而白發的少年,則一臉含煞地立于月光之下。三尺青峰閃著冷冽寒光!
他有些郁悶:“本王看上去真的那么可怕嗎?”
白發的少年冷冷哼了一聲,收劍的同時給了他一個極其鄙視的眼神。
再回到烤肉的地方,他發現眾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而一貫冷漠的國師大人,也搖頭嘆道:“宣王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
本王分明什么都沒有做!而且還被咬了一口!雖然是自愿的!
他看向縮在人群的少女,惡狠狠地握了握拳:很好,楚羲和,你給本王等著!
楚羲和覺得自己做了個夢。
夢里依稀是舊時的小閣樓,紙糊的窗外是散著綺霞的溫柔黃昏,一架秋千靜靜在這樣的黃昏里晃著,安靜而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