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羲和似是心有所感,轉過雪魂所在的方向時,露出一抹調皮的笑,頗有些得意的模樣。
雪魂默默地垂下眼睛,卻是輕輕捻起掉落在肩頭的一瓣月季,握于掌中。
曲調漸歇,楚羲和慢慢停了舞步。厲君邪微微瞇起了眼睛,向場中唯一的女子簡風華道:“簡家少主,麻煩你去看一下,神慧郡主的袖子里是否還有花瓣?”
簡風華自是聰明人,聽厲君邪這么一說,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笑著站起身,足下輕點,眨眼功夫便到了那蓮花宮燈之中。
鼓上的紅衣少女微笑著轉過身,見到她也不覺得驚訝,只伸指在她發間一抹:“名花贈美人,請笑納。”
簡風華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還是抬手向發間摸去——一朵花正別在發間,有幽幽的花香傳來,憑手感來看,應該是才摘下不久的。
“多謝?!彼裆蛔儯瑥娦α艘宦暎h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臺上的裁判們都是明眼人。簡風華的功夫不弱,以楚羲和的伸手,絕不可能事先在指間夾了花插在她發間。
那么,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憑空變出來的。
不僅僅是簡風華發間的這一朵,就連之間那廣袖中飛出來的花瓣,應該也是!
這……這是變戲法么?
紅衣的少女似乎不知道身后的眾人正在糾結,只背著他們微笑得向臺下揮手。姬流觴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些釋然,又有些黯然:“楚羲和,我果然——不夠了解你么?”
厲君邪瞇著眼睛看了看場中的紅衣少女,懶懶地笑了:“各位,你們專程將神慧郡主放到最后出場,便是料到會有如此情景么?”
簡風華鎮定地搖了搖頭:“排名之時倒沒有考慮這許多,不過,神慧郡主于奇巧一途遠勝其他人?!?
姬流淵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連續兩場,楚羲和都并非以精湛的技藝取勝,而是竭盡所能地出奇。
琴技方面或許還有比她更好的,但是論到心境開闊,壯懷激烈則少有人能敵。那信手一拂紫陌紅塵,戰場鋒鏑迎面而來的氣概也少有人能做得到。
至于方才的那一舞,不是說不好,卻不曾好到極致。唯有那最后的花瓣之舞,空手而生,則硬生生將舞之巧妙拉高了不少。
猶記得當初離開京師遠赴邊關之時,神慧郡主只不過是個任性得不可理喻的女孩子,全無大家之女該有的雍容氣度。
不曾想。三年不見,竟然蛻變至此。
姬流觴則一直盯著那紅衣的少女,看她淺笑著回神向他們微微行禮,便輕盈地下臺去了,衣上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清脆地響著。
她剛走到臺下,柳絮便笑著撲了上去,國師親妹那響亮的嗓音便穿透人群傳來:“阿楚阿楚,我也要花?!?
楚羲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卻是溫和的:“嗯,柳妹喜歡什么花?牡丹好么?”
“為什么是牡丹?”柳絮瞇著眼睛笑。
“因為富貴啊?!背撕鸵残Γ尊氖终埔环桓玻欢淦G麗的牡丹便出現在掌中。她看了看手中的花,略微皺眉,“為美人簪花這種事,實在是無限風雅啊?!?
“誒?”柳絮眨了眨眼睛,伸手去過她手中的花,笑瞇瞇別在她的發髻間,“哎呀呀,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風雅一番呢?”
然而柳絮剛剛收回手,就見那牡丹變成了一株小草。她顫顫地指著那草,一疊聲道:“阿楚,阿楚,變了!”
楚羲和撫了撫頭發,才慢慢道:“比起牡丹來,我倒是更喜歡狗尾巴草。”
姬流觴微微抬了抬身子,視線卻被舞臺擋住,見不到那一棵讓她喜歡的狗尾巴草。
邊上鳳千尋靜靜道:“宣王殿下,可是有什么異議?”
“嗯?”姬流觴愣了愣,隨即淡淡道,“你們決定吧?!?
“二皇兄,方才我們論定,以聶巧兒為魁首,神慧郡主屈居第二?!奔Я鳒Y看著略微失神的姬流觴,解釋道,“你一直沒有說話,可是有什么想法?”
“無,”姬流觴緩緩搖頭,“這樣決定便好?!?
柳無相略抬眼看了看他,心中輕嘆一聲,道:“既是如此,便宣布結果吧。”
簡風華笑道:“那么,便由在下來宣布好了。聽說神慧郡主還參加了下一場的棋局,鳳公子,你覺得如何?”
鳳千尋淡淡道:“棋道不同于琴與舞,是最不做的假的。在下也很期待郡主的表現?!?
簡風華笑了一下,起身宣布結果——聶巧兒為魁首,楚羲和第二,蘇小蠻與公孫十七娘則并列第三。是以今年的舞道三甲有四人。
第二么?楚羲和垂下了羽睫,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心口——大概是重傷初愈,從方才開始,心口便隱隱約約有些痛楚。
以眼前的形式來看,琴決魁首,舞決第二,這個棋局便是贏不了也無所謂了,她并非真心想爭什么,那個什么瓊林玉液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別靠譜的東西。
就當作來玩玩好了。
“瓊宇花會第四場,棋決,現在開始!”隨著司儀的一聲呼喝,臺上人影閃動,竟是搬了個碩大的棋盤上來。上面已經鑲了一些黑白兩色的棋子。
楚羲和皺了皺眉——這并非是一局新棋!而是,一局死棋!
姬流澈在身邊不動聲色地抽了口冷氣,似是難以置信:“這……是上一屆未曾破解的棋局?!?
“上屆的弈局之人,是柳無相吧?”謝十三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