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情信這東西,過一分便是輕挑,欠一分便是膽怯。只有那女子沒臉沒皮一樣,寫著完全不著邊的東西,傻乎乎等著他的回應。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今晨相見,竟然帶著看盡紅塵般的涼薄跟他打招呼。中午再見,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他。
而他那一貫高傲的六皇弟,竟然站在那女子身邊,笑著叫她神慧!他不是沒有看見,在晨光中,六皇弟的唇輕盈地那女子的眼睛上一掠而過。
這般的親昵。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弦猛地跳了一下,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殿下,”莫言歡見他這般神情,也頗覺新奇,“恐怕你從沒有真正了解過神慧郡主吧?”
“難道你了解?”姬流觴沒有來覺得心中一陣煩躁,口氣頓時差了。
“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個孤寂的孩子罷了。”莫言歡輕聲道。
那次楚羲和遇刺,是她親自動的手,本來必會致命的一劍,事到臨頭卻偏了偏——那紫衣的少女就在搖晃的宮燈重影之間,對著她笑了笑。
十分飄忽的笑意,摻雜著復雜的情感——震驚,失望,豁然以及放棄。
最后撲面而來的是絕望的氣息。莫言歡的手就那么輕輕一抖,向外偏了一寸。
姬流觴似是不認識般抬眼看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些玩笑的蛛絲馬跡。可是面容精致的女子只是靜靜抬眸回望,神情間竟然絲毫不動。
“原來真的是你下的手。”回廊外,剛剛趕到、一身黑衣的秋悟非靜靜開口。
“收銀買命,本就是殺手當為。”莫言歡哼了一聲。
“不收錢的買賣,你不也做了?而且,竟然做失敗了。”秋悟非淡淡道,一腳跨了上來,瞇著眼睛看了看姬流觴,淺笑,“這樣的表情,真是不適合你。”
姬流觴合了合雙目,才靜靜道:“為何這么晚?”
“我那新東家要去參加瓊宇花會,剛剛才睡下。”秋悟非走了兩步,斜倚在欄桿上,“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認真的。”
“認真又如何?她從小就不愛念書,現在臨時起意,能做到什么地步?”姬流觴沒好氣道。
“嘖嘖,”秋悟非伸出一只手托著下巴,看向白衣的女子,“莫言歡,為何我有種‘殿下對神慧郡主格外刻薄’的錯覺呢?”
“金剛鸚鵡,那不是錯覺!”莫言歡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為,英雄所見略同!”
姬流觴看著兩個損友,冷冷道:“你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確實。”秋悟非長嘆了一口氣,轉過臉定在姬流觴臉上,“或許我該說,神慧郡主實在不負‘神慧’之名。”
“耶?秋兄,你這么一說,連我都有些好奇了。”莫言歡做求知若渴狀。
“照瓊宇花會的規矩,任選三門就行。楚羲和從國師府回來,比較了一下,選了琴、舞、棋三項。黃昏的時候,還不成調的曲子,一個時辰之后,已經十分流暢。”秋悟非嘆道,“至于下棋,謝十三跟她對局不到半個時辰,就敗下陣來。”
姬流觴皺了皺眉——楚羲和是什么樣的人他最清楚了。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本事就是將老師氣得發瘋。
什么時候,她竟變得如此?
他所不知道是是,在寧靜的郡主府,剛剛睡下的楚羲和在被窩中悄悄露出了淺淡的笑容——別妄圖測度天才的深淺,姐跟你們不是一個檔次的!
葵未年四月初九,時隔三年,由傾樓城舉辦的瓊宇花會終又開盤。
天下紅顏,瘦燕肥環也好,東施無鹽也罷,齊聚京師,百花爭艷。因此,瓊宇花會有紅顏天下美名流傳。
然而,各路佳麗各呈其能,琴棋書畫詩酒花,弓馬騎射歌舞茶。再加上評委們不僅眼光毒,還十分毒舌,每次競爭都十分殘路,場面慘烈,因此,瓊宇花會另有女人戰場之說。
踏著看不見的硝煙笑到最后的女子,身價將水漲船高,堪比皇家公主,成為世間所有男子追逐的目標。
這一日,朦朧的晨霧中,重鎧白甲的騎士踏碎了清晨的溫柔!一行十八騎在巍峨的古城門前稍作停留,隨即風一般卷進了城。
在他們的身后,翻飛著白色鷹隼的大旗,帶著邊疆的血與火,帶回春閨女子的愛與期盼。
——邊疆戰火綿延三年之后,九皇子姬流淵終于在戰場上擊斃了窮兵黷武的龍涯國主,得勝回朝了!
“淵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淵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夾道歡迎的群眾仿佛瘋了般,舉著手瘋狂的歡呼著,叫著白馬之上帶著頭盔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楚羲和從郡主府出來,就感到一股狂熱夾帶著殺氣席卷而來,她仰頭看了看天,無限感慨:“嘖,粉絲也是戰斗力。這么一比較,知音跟鼻孔君完敗啊。”
雪魂在她的身側,小心翼翼地護住她,聽到她小聲的嘟囔,只是略微偏頭看了她一眼。
四月初九是瓊宇花會的第一日,主要競爭項目是琴與書。楚羲和趕到的時候,臺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擂臺的左側是參賽者聚集地,一時又是斗艷不已。
等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時間,身著翠綠衣衫的女子緩步上臺,一雙美目略略一掃,臺下頓時安靜下來。
雪魂低聲道:“這位是上屆的琴藝魁首花如月姑娘。現今在宮中指導公主們的琴藝。”
楚羲和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抬眼看著臺上——花如月人如其名,且帶著一股天然的憂郁,淡淡的憂愁籠在眉間,極是惹人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