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前的觀點中,像段氏兄妹這樣的情況,她連在心底發出哀嘆的時間都不會給他們。
但是現在,她只是個成天躺著的殘廢女童,最不缺的就是大把的,無處打發的時間,于是在看到段長風空洞茫然的雙眼后,她決定,她要教會這對兄妹如何有尊嚴地活著。
“你,出來!”安然對著林四招了招手。
“大小姐,戰將軍一向公私分明,要是您今天為了一個叛將的雜種要處罰屬下的話,是不是有損將軍威名啊?”
在聽到雜種二字時,段長風眼神一寒,牙關咬緊,臉色頓時變青。
同天底下每一個孩子一樣,他堅信自己的父親是個寧死不屈的英雄,不是叛主投敵的雜碎。
他把目光投向戰家大小姐,那個讓他感覺還有一線希望的主子,他的目光在懇求。
“我無意損任何人的英明,相反,我還要給你們一個解決私怨的公平辦法!決斗吧,贏的人可以帶走輸的人的一只手,如何?”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先前了無生氣的士兵們頓時一個個來了精神,他們紛紛猜測著大小姐此番話的用意。
本來他們還以為這次大小姐斷然會袒護自己的小廝,但是沒成想她會提出一個實力懸殊如此之大的決斗,這不明擺著是要砍那小兔崽子一只手嗎?
“既然大小姐發話了,那林四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長刀出鞘,牛皮包裹的刀柄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它在訴說著這把刀過去的輝煌戰績。
林四驕傲地揮起戰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凜冽的殺氣頓時迎面撲來。
而站在另一面的段長風卻是赤手空拳,他只是弓著身子,張開雙手,像一只獵食的小豹子,等待著萬分之一的機會。
這就像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格斗大賽,無論從本身實力還是經驗值上,十二歲的段長風根本不是這名叫林四的老兵的對手。
從常規的目光看去,段長風的確是去送死的。
但是,有時事情往往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
開始——當!
鑼聲響起,林四揮著戰刀直接向段長風的右臂砍去,刀速之快,迅如閃電,。
當所有人都以為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卻發現,那孩子猛地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土,順風揚了出去。
就在林四被塵土迷了雙眼停頓住的兩秒鐘之內,一道瘦小的身影,在晨光中,如一只小獸猛撲向林四的背。
當段長風的門牙狠狠地咬在林四的頸動脈上,林四嚇得兩腿一軟,趴下了。
在一片不可思議的驚嘆聲中,段長風松開自己的鉗制,從林四的背上跳了下來,回到自己剛才站的位置。
“我不服,我不服,這種暗箭傷人的伎倆是最可恥的!重來!”
擦干眼中的塵土,滿臉漲得通紅的林四跳了起來大叫不服,他對剛才發生的一切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竟會敗在一個十二歲的小兔崽子的手里,這要是傳了出去,讓他的顏面何存。
安然冷然一笑:“戰場是不會給一個死人重來的機會的。”
聽到大小姐的話,在場所有的人都沒有吭聲。這倒不是因為戰青云的身份敢怒不敢言,而是她說得一個字都不錯。
戰場,生死瞬息變幻,生命隨時處于危險之中,因此,應當運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制服敵人,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攻擊敵人最薄弱的地方殺死敵人。
禮儀,規矩在這里,什么都不是,生死之搏不是君子博弈,沒有什么可不可恥,只有活著才是王道。
就像剛才,縱然林四有一千個理由應當成為活下來的一方,但是因為他的一番大意,死了就是死了,生命不會因此而給你重新來過的機會。
“段長風,你現在可以去挑一只你喜歡的手帶回去了。”
聽到戰青云的話,林四的臉瞬間變成了灰白。
他半跪在地上,眼神在自己兩只青筋爆出的手臂上徘徊,冷汗一滴一滴落在草地上。
段長風走到林四的面前,從草地上撿起他掉落的戰刀,站在他面前,擋住了初升的太陽,瘦小的身影被朝陽拉得無限長。
林四在這孩子的黑影中,汗如雨下。
段長風提起了刀,眾士兵還有段長月不忍地別過臉,唯有一雙眼睛淡定沉著地等著接下來的一切。
“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手,我爹不是叛將,我也不是雜種,我會向大家證明這一切的!”
第一次,昂起頭說話,段長風很喜歡這種天地寬闊的感覺。
他把戰刀放在林四的手里,轉身迎著日光,彎腰背起竹椅上小小沒有什么分量的身體,往回走去,身后跟著拖著竹椅的段長月!
那一天,是安然第一次看見段長風笑,淡淡的,帶著一絲靦腆和滿足。
原來,這孩子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一雙淺淺的酒窩,很可愛。
可惜,這樣的笑容沒能持續多久便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劫難徹底打破了!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俯瞰禹城,月下一盞盞明亮的大紅燈籠就像是自天上灑下的一把珍珠,凌亂地散落在城中的各個角落,在皎潔的月輝下散發著美麗而朦朧的火光。
半空中,那輪仿佛靜靜懸浮的金色圓月,比往日更加清晰,明亮,耳邊的夜風里,飄來不知何處傳來的樹木沙沙作響聲,這一切,無論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很美。
安然躺在戰傲俠的懷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它和自己從獠牙總部的防彈玻璃里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