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傲俠低首,粗糙的手指,拂過女兒柔嫩的臉頰,他的臉上充滿了溫情,這種舔犢之情與這個血腥暴戾的場面格格不入。
或許這種感情很多人難以理解,但是與戰傲俠擁有過相同的經歷的安然卻十分明白!
雖然她只是一個寄居在戰青云身體里的異世靈魂,沒有資格替戰青云做出任何承諾,但最后她還是在戰傲俠的目光中點點頭!
“好,不愧是我戰家的兒女!”
戰傲俠看著懷中的女兒,這孩子明顯同出事前有些不同,個性沉靜了,話少了,但是目光卻變得犀利如刀鋒,同她的年齡完全不符!
尤其是她看到鮮血時目光一亮的表情,有些興奮,有些嗜血,同從前踩死螞蟻都要懊悔半天,悲天憫人的戰青云很不相同。
但,他并不覺得這有何不妥,戰家的子孫就應當如此!
血跡和尸體已經被訓練有素的士兵在最短的時間內清除干凈,殺人的盛會也在回味無窮的嘆息聲中散去,百姓們頓時作鳥獸散!
混亂的人群離去,只留下一對相擁而泣的兄妹,是段長風和他的妹妹!
小女孩坐在地上哭得很傷心,段長風蹲在一邊木然看著哭泣的妹妹,茫然的目光透著一種無奈和疼痛。
安然做不到任何主的身體被戰傲俠抱在懷里,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兄妹倆破舊不堪的秋衣上。在這個時代,冬天穿短裙,夏天穿秋衣絕對不是為了追求時尚和另類,而是因為貧窮!
“哥哥,爹爹是不是就是這樣被敵人砍了頭的,所以才沒有回來?”
原本,死亡對于小女孩來說是個飄渺虛幻的名詞,她所理解的死亡也許就是出了一趟很遠很遠的門,沒能在約好的時間里回來同家人團聚。
但是今天,在看過了市口的斬殺俘虜后,小女孩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她開始后知后覺的痛哭。
“妹妹,不要難過,死其實不疼的!”哥哥把還在大哭的妹妹拉進自己的懷里,兄妹兩坐在泥地上相擁的樣子讓安然想起了失去了母獸的幼崽。
兩名士兵恰好路過,聽見段家兄妹的對話,輕蔑地踢了段長風一腳:“小兔崽子,你爹沒死,他只是降了出云國而已。”
“你胡說,我爹死了,死了,他一定是死了!他是大英雄,不會當狗熊!”
段長風像是被火點著了尾巴的貓,從地上跳了起來,糾纏著兩個身形高出自己一倍的成年人廝打了起來。
咬,抓,踢,打,他無所不用,就像是一只發了瘋的小野獸。
戰傲俠越走越遠,段長風小小的身影也遠遠地拋在了后面,但是安然還能聽見他被兩名士兵按在地上踢打時不屈的嘶喊。
忽然。
安然抬頭,對戰傲俠說:“我要他,們!”
“他們?那對兄妹?”
這是女兒醒后第一句主動對他說的話,戰傲俠不想忽視,他順著女兒的視線,看見了兩個已經滾成泥人的兄妹倆。
“對!”安然重重地點點頭。
人一生總會做一兩件沒有理由的事情,或許要了段氏兄妹就是這樣的決定。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無心的決定,開始了一場撕心裂肺、天地變色的悲??!
七月二十五的正午,在烈日炎炎之下,厚重的帷幕正式拉開。
八月初一清晨。
草葉上的晶瑩的露珠折射著彩虹的七彩顏色,金色晨光中三三兩兩的士兵似狂風吹過的菜地,耷拉著腦袋,了無生氣地站立著。
“段長風,早晨欺負你的人還記得是誰嗎?”
聲音冷冷的,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戰家大小姐在變成殘廢后反而讓人感覺更加敬畏了,這女孩小小的身體里,像是藏著一股隨時會劃破長空的力量,讓人不容小覷。
“記得!”血跡斑斑,沾滿塵土的手指向藏在人群之后的一個三十來歲叫林四的士兵。
“大,大小姐,屬下只是和這小崽子鬧著玩兒的啊——”林四立刻為自己辯駁,并且拉了身邊的幾個兵痞為自己作證,證明段長風那一身的傷完全是自己走路不慎摔的,與他無關。
“是嗎?一大清早的,把人逗到吐血,你還真是好興致!”
口中吐出的話語讓人聽不出是在責問還是在閑談,安然仰面躺在竹椅之上,一雙美麗的鳳目看著天空中時而舒展時而聚合的云彩,她伸出白皙柔嫩的小手,手指描繪著云朵的形狀,如果不開口說話,真的很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大小姐。
來到這個世界上雖然只有短短十五天,但是安然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換做一般人,靈魂被困在一個癱瘓的十歲女童的身體里,整日不能動彈,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只怕都會發狂發瘋。
但幸好安然并不是一般人,作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她具有常人沒有的堅韌和耐心,所以寄居在這個孩子的身體里生活不是難事。而且可以說,她做得像模像樣,例如說,替自己的下人討回公道。
一大清早,服侍她洗漱更衣的段氏兄妹遲到了,帶著一身的傷痕和狼狽,就連昨天她剛賞給他們的新衣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原本,她并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在她生活的世界沒有任何法規,弱肉強食是唯一的生存準則,要想活著,活得比別人長久,美好,那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