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瞳海的情緒幾經變幻，最后仍為悲戚，歸于平靜。

趙先生淺笑道：“若是，佛給了你一次機會，還信嗎？”

觀月笑了，他回頭，看著高聳的佛堂金殿，“不信。”

事到如今，他還如何秉持一顆佛心？

觀月把目光轉到趙子衿身上，“先生，我可還能再尋得她？”

趙先生挺直了身子，“世上諸多人，無非一場緣分。”

他接了委托，來此一趟。如今事已成，自然不必停留。

“告辭。”趙先生拱手作揖，待觀月回禮，就離開了。

佛前戲鯉是實，水鏡觀花是虛。

可是若是人對了，即便要攬星摘月，又有何顧及？

哪怕是佛，又如何？

九日，觀月只有九日的時間。

若是九日之后忘了，恐怕他又會再次跪拜佛前。

心思玲瓏是他，佛心參悟更是他。天生的佛心，通透的本質。

觀月，難得一見的世間人。

可是更為難得的，是這一世的程鯉。

觀月還了俗，哪怕面對眾多師兄弟失望的眼神，他也堅決不動搖。帶著微薄的積蓄和少許行李，觀月前往連理池。

連理池，因池中有蓮有鯉而得名。更有甚者稱，若在連理池前許愿，定然三生三世不會分離，共結連理。

他觀月，也難得信一次世俗。

第九日，就在觀月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聽得有人喊著：“有人落水了！”

觀月想都沒想就跳下連理池救人，水下依稀能看見那人漂浮四散的墨發。

他攬住她，奮力向上游起。

“嘩！”

他抱著那人破出水面，才見到那甜美的容顏，略微發白，墨發黏膩的貼在臉頰兩側。

她的眸，極美，滿天星子爛漫。

無數紅鯉圍繞游戲，水中蓮搖搖曳曳。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我叫程玉璃。”

-

趙子衿在帝京停留一陣，反正他向來獨來獨往，何處都可以安家。

趙子衿又一日上街，這次不為人算命，難得他脫了灰衣，換上了一身素袍。頭發還是只有一根木簪束起，額前垂了幾縷碎發。

搖身一變，倒是真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氣派，不過就是衣裝寒酸了些。

也許，真是有夠巧的事。這一次趙子衿上街，又遇到了那一日馬上英姿颯爽的蕭青悠。

僅僅是打了個照面，蕭青悠就認出來這人絕對是那天那個用不屑眼神看她的臭道士。

“你！說你呢！停下！”蕭青悠直接喊住他。

趙子衿腳步一頓，回身，“你在叫我？”

蕭青悠昂起下巴，高傲道：“就是你！”

趙子衿自然是認得這位的，從那天街上肆意騎馬，她就留給了趙子衿深刻的印象。而且，關于這位蕭青悠，那可是市井的常談。

將軍府嫡女，蕭將軍獨女，自幼就備受寵愛。于是乎就養出了這一派高傲的性子，目中無人的很，刁鉆任性更甚。

趙子衿早有耳聞，他知道這位性格乖張，可是這樣他也沒打算跑，“蕭小姐。”

蕭青悠從鼻子里哼一聲，擺明了看不起他。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個道士，嘴里挖苦：“呦，你不是道士嗎？怎么今個兒換了身行裝？莫不是騙人的？”

圍觀的人都聽著呢，一聽這話，難免看著趙子衿的眼神不善起來。

趙子衿眼皮一跳，立刻應對：“你這話說的就有毛病了。我一沒騙人錢，二沒說我是個道士。是你自己說我是個道士，我可沒說？況且……”他抬起眸子，幽暗的眼里看不清情緒涌動，隱約危險，“我和蕭小姐可不熟，小姐當街攔我，莫不是，看上在下了？”

圍觀的群眾一片嘩然，驚訝于趙子衿的膽子如此之大。竟然當中挑釁將軍府的蕭青悠！

有戲看了！

蕭青悠臉色立刻漲得通紅，“你這……！”她眼睛四處轉動，耳邊聽著眾人的議論聲，一時真有些慌亂，“你胡說八道！本小姐壓根就不認識你！怎么會看上你？！”

“哦？那為何攔我？”他問。

蕭青悠一時沒能逞口舌之利，氣勢硬生生被趙子衿壓了半截有余。

“我……我只是突然叫了，是你自己突然停下的！”這話說的著實太過于牽強了，蕭青悠恨不得自己咬斷舌頭。

趙子衿滿意的挑眉，唇角帶笑：“如此，那在下就先行離開了。”

蕭青悠氣的直跺腳，也不敢叫住走遠的趙子衿。若是再叫一次，恐怕她蕭大小姐當街攔住一公子的消息就得傳到蕭將軍的耳朵里了。

走遠的趙子衿，笑著搖頭。

笑這蕭青悠，無非是小孩心性，不足以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