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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節外生枝

  • 念念清華
  • 安鹿心
  • 5886字
  • 2017-03-26 15:43:35

離迎親之日還有三天,我忽然發現清愁舉止有些怪異起來,一向活潑的她開始把自己悶在房里,我有時候便瞧見她對著窗戶出神發呆,十足一副愁腸難解的模樣。

我悄聲問她,“有什么心事,和姐姐說好嗎?”

清愁總是搖頭,也不說話。我便向父親說明了此事,父親卻以為是小事,“就要成親了,該是心里惶恐,你多陪陪她。”

我雖點頭,但心里隱隱總有些擔憂,自從那日我與她談心之后,清愁也沒有對這門婚事表現出明顯的不高興過,平時幫著我一起準備婚禮上要用的東西,還算是積極,聊到董少爺,也會偷笑臉紅。

我以為,她已經慢慢感到歡喜了。

直到我偶然整理她的床鋪時看到她枕頭底下藏了一塊男人的頭巾,我才意識到,她終日里神思恍惚是為了什么。

男女私相授受貼身之物,是互許終身的舉動。而那頭巾十分普通廉質,也斷不會是董家少爺的。

清愁在和一個男人私會!

我一時間頭暈目眩,有些喘不過氣來,跌坐在桌上。我快速在腦海中搜索任何有可能傳遞這塊頭巾給清愁的人,是家里的小廝?還是鄰家的兒子,難不成,是最近在家里幫忙的重山?不,重山不戴頭巾,他綁的是發帶。

那會是誰呢?

我又是一陣頭痛加心悸,緊緊捏著這塊破頭巾,牙齒都快咬碎了,恰好清愁從外頭走了進來,我倆目光撞了個整齊,她徑直朝我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腿,哭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

她這番表現,更讓我心口一塌,看來是真的了,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是應該感到憤怒,還是應該感到害怕,我只覺得匪夷所思,緩了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這是誰?”

清愁渾身都在發抖,只顧搖頭。

我再次質問她,“你知不知道,這有多荒唐?倘若不是被我發現了,你打算怎么辦,帶著它嫁到董家去嗎?還是你要拋下所有人去和他私奔?!”

清愁只是哭,“我不能嫁給董少爺了,姐姐,我不喜歡他,我有真正喜歡的人了。”

我這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也分不清是被氣哭的,還是因為心疼她而哭的,我竭力保持理智,和她拉扯道,“你先告訴我他是誰,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清愁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地從柜子里捧出來一幅畫,攤開到我的面前,眼皮子也不敢抬,顫顫道,“他叫張文書,這是,這是他送我的畫。”

我冷眼一看,畫的正是那日清愁在祝寧祠前祈福的情形,用筆生動,飄逸傳神,的確是副佳作,無可挑剔,但是我不是清愁,不會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副畫,就被迷得神魂顛倒。

我用力保持著冷靜,開始了我的審問,“他是什么身份,家住何處?”

清愁老實回答,“他是一個書生,在祝寧祠賣畫為生,住在,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清愁瑟縮著肩膀,聲音越來越小,也不敢看我。

我繼續逼問,“你們是怎么見面的,見了幾次,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清愁低著頭答,“我們相識不久,不過半個月,我每次去祝寧祠,都會去見他。他有時也會來家里見我,從后門進來,待一會兒就走。”

我感到我的胃里有什么東西在翻滾,他們來往這么多日子,我竟毫無察覺,不知道家里居然有來路不明的男人與她私會!我額上冒出一層冷汗,我感覺我的牙關在顫抖,“原來你最近總要人陪你去祝寧詞燒香,就是為了見他。”

還有一個問題,我不敢問,但又不得不問,只能強作鎮定地試探,“你們有沒有,做什么不該做的事?”

清愁瘋狂搖頭,淚水漣漣,“沒有,沒有。我們只是約定,要彼此忘了。但是我做不到,姐姐,你救救我!”

我一個頭猝然變成兩個大,“既然要忘了,為什么還私授信物?倘若先授信物,現在又說什么忘了,豈不是形同兒戲,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看著清愁深陷迷局,不可自拔,我的胸口像死死堵了鉛塊一般,心中的怒火也在此刻騰地升起,我一把將這畫橫掃下了桌,強橫地否定了它在清愁心中的所謂價值。

清愁看著一地狼藉殘破的畫,她失望地撇過來頭來,怨憤而哀切地瞪著我,“姐姐,你不允許我真心地喜歡一個人,你和那些一心逼著我成親的人,有什么兩樣?”

我心痛道,“我相信你是真心,但那個張文書他是嗎?他看不見咱們家大門上張貼的喜字嗎?他為什么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在你和別人有了婚約之后和你糾纏不清?一個心性純良的人是不會這樣不管不顧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你明白嗎?這個男人居心叵測,他在誘騙你!”

清愁卻瘋魔了一般,“他只是在我最可憐的時候,愛上了我,他有什么錯?我只是不想做你們的木偶,我有什么錯?”

我的心底泛出一陣涼意,我沒有像她一樣歇斯底里,我只是冷靜而又淡漠地回答了她,“你錯就錯在,輕信了一個男人的花言巧語,又輕賤了我和父親對你的愛。”

“我們對你來說,是阻礙你得到幸福的人嗎?”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我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現在卻為了一個無恥的男人怨恨我。

清愁倔強得像小時候非要吃糖一般,得不到便開始歪纏,“我現在只想和他在一起,你讓我們在一起,我就會幸福。”

但是我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在她哭了之后就立馬投降,我只能疾言厲色,向她痛陳利害,“我讓你們在一起?你現在要悔婚,就算父親答應,我答應,你以為董家會答應嗎?你想要幸福,那就把其他人都推向刀山火海嗎?現在整個朝陵都知道你要嫁給董家少爺了,你臨時不嫁了,你讓別人怎么看待董少爺?他又做錯了什么?”

清愁捂住臉嗚嗚痛哭,“那我去死,我死了是不是就能一筆勾銷了?”

我氣得臉色煞白,聲色俱厲地斥責她,“父親養你十六年,你要為了一個相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去死?喬清愁,你怎么能如此沒有出息!”

清愁儼然已經瘋了,她邊哭邊笑,“姐姐有出息!大公子愛你,可你從來沒有愛過大公子不是嗎?!”

她話音剛落,一記清脆的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臉上。

清愁以為她洞穿一切,居高臨下地質問我。從小我連一根汗毛也舍不得動她,就是責罵都沒有,更別提動手了。打她的時候,我的心也在顫抖,但我的痛她知道嗎?

她永遠不會明白我對公子的感情,也不該拿一個死去的人作為她攻擊我的武器。

我的眼淚直淌下來,清愁這才慌了,上來拉我的手,不斷道歉,“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瘋了才說這樣的話,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

我們兩個哭作一團。

清愁就像一只被雨澆透的小兔子,她茫然地懇求我幫她,又不斷請求我的原諒,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我忍著心痛,再次和她交涉,“這個叫張文書的,我不許你們來往。你若執意要退婚,我和父親拼了命也幫你去退,但是張文書這邊,從今日起,你最好斷了這個念想。倘若他再敢上門來找你,我就叫人打死他!”

清愁如被剪掉利爪的野獸一般發起無效的抗議,“你敢!”

我臉上的淚痕還未干,但我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冷酷,堅定,我隨即放出狠話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看我敢不敢!”

清愁從小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即便任性,撒潑,張牙舞爪,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就像另一個父親,在她面前,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利。

我再次冷臉盯著她,“這個頭巾我拿走了。你送給了張文書什么東西?”

清愁老實回道,“一個簪子。”

“還有沒有?”

“沒有了。”

最后,我給她下了一道命令,“從現在起,你老老實實呆在房里,哪兒都不許去。你若是心里還有一丁點顧念著咱們的父親,就不要大哭大鬧,鬧得人盡皆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總要有個解決的法子,從小到大,無論你闖了什么禍,總是第一個來找我,我既是你姐姐,理所應當要護著你,此刻也不例外。”

清愁不敢再反駁,可憐兮兮地看著我離開。

直到我獨自走完了長長一段走廊,拐過那墻角時,我渾身的硬氣才像被抽筋一般,被突然抽走,心口一陣刺痛亦同時朝我襲來,我只能扶著墻停下,眼淚也在那一刻再次奪眶而出。

“喬姑娘,你怎么了?”我聽到有人喚我,抬起頭來,看到重山已經在我跟前,他大約是從這兒路過的。

“怎么哭起來了?你不舒服?”重山關切地問。

“我,”那一瞬間,似乎有一千雙手捂住了我的嘴,讓我沒有能夠如實說出第二個字。

重山滿臉疑色,我只怔怔地收住眼淚,搖搖頭,“我沒事。”

“出什么事了?”重山皺著眉頭追問。

我仍是搖頭,“沒有什么,是我太累了。”

重山狐疑地攙過我的胳膊,道,“累了也不至于哭成這樣,我先送你回房歇著吧,看你這臉色,得虧是大白天,不然還以為撞見鬼了呢。”

我心內沉重,對他的玩笑沒有回應,只默默跟著他走著。

他又苦心勸道,“你若遇到什么難處,不妨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頭。若我能替你想想辦法,也是好的。”

我愈發感到苦澀,事關重大,我尚且連父親都不敢去告訴,又怎么敢輕易告訴別人呢,我只能謝謝他的好意了。

“趙公子,”我輕輕出聲,“我們家近來勞你費心了。我真的沒事,不用太掛心。”

我好像聽到他嘆氣了一番,好在他也不再追問。

重山送我回來之后便離開了,我一個人在房中靜坐了約莫一個時辰。我知道,要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我不能亂,我必須振作起來,妹妹不懂事,父親又身體不好,倘若我再不當事,喬家的名聲就算是完了。

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我的對策是直接找到張文書,看他到底想要什么。我推測,張文書左最多只是要敲詐一筆銀子罷了,他要是敢鬧大,驚動了董家,也就驚動了官府,到時候治他一個勾引良家女子的罪,他自己也脫不開身。若是平日里,沒有成親的日子逼迫著,我大可以慢慢和張文書算賬,但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為了快刀斬亂麻,只好先破財消災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去便把小福叫了過來,每次都是他陪同清愁去的祝寧祠,清愁見了什么人,他應該最清楚。

小福有問必答,果然和清愁說的不差,那祝寧祠前面,有一個畫攤,每次去燒香,清愁總要去那攤子前挑挑揀揀一番。

我最后問他,“那攤主人,長得什么樣,你能認出來么?”

小福點頭,“能的,大小姐。”

我和小福一同驅車來到了祝寧祠,小福向我指認了,道,“大小姐,就是那兒。”

我看過去,就是一張簡樸的小攤子,幾張大的圖樣拖曳到了地上,一個布衣男子低著頭研墨,我便問小福,“是這個人么?”

小福肯定,“是他。”

我便示意小福在車上等我,我自己只身前往那畫攤。

走近了看,張文書就是一個普通的書生模樣,清瘦文質,他抬起頭來時,一張臉長得還算白凈,但是那雙狡黠的眼睛讓人立馬生厭。

我已坐在他的攤前,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手上研墨的動作沒有停,這時有人上前來詢問攤上的畫,張文書諂笑著挑釁我一般道,“不好意思,我攤上的這些畫,都被這位小姐包了。”

那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咕咕噥噥地走了。

我忍住怒火沒有發作,只淡淡接過話來,道,“那我們就談談這些畫,要多少銀錢合適吧。”

張文書擺出一副恭敬的嘴臉,迅速將面前桌上收拾了一番,與我展開了談判的姿態。

“我方才是開玩笑的,大小姐若是喜歡,盡數拿去,就算是我送給二小姐的。”

我冷冷道,“從今往后,不必提二小姐。我今日便是代她來和你做一個了斷。”

我把他的破頭巾擺在攤上,“這是你的,請你收回去。清愁送你的簪子,亦請你原樣還給我。”

張文書便從袖中掏出這簪子,拿在手中細看,裝模做樣道,“我和二小姐說過,如果她嫁人了,我這輩子不會再娶,我會將她默默藏在心里,看見這簪子就如同是看見她一般。現在,大小姐是要把我唯一的念想也拿走嗎?我又該如何度過這漫漫余生呢?”

我來之前就知道張文書不會是個利索的人,所以也做好了準備和他迂回周旋,于是道,“此處也沒有別人,何必惺惺作態。清愁中了你的圈套,我可沒有。”

張文書道,“大小姐何以斷定這是個圈套,才子佳人,情投意合,我和二小姐,除卻家世,也算般配不是么。”

我冷笑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不是圈套是什么?你故意招惹清愁,在她成親還剩幾日的時候同她表白,對她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引得她大哭大鬧,要死要活,你倒是落得一個自在,還有閑情在這兒擺攤作畫。”

張文書道,“大小姐,你們出身富貴,哪里知道人間的疾苦。我沒有家世做靠,不出來經營畫攤,何以謀生啊?”

“雖然我和二小姐有緣無分,但我已和她說得清清楚楚,自此過后,形同路人,我亦不曾上門去糾纏她,這會兒是你們找上我,怎么還賴上我的不是了?難道受傷的只有二小姐一個人么?”

我靜靜聽著他狡辯,淡淡道,“她為了你要和董家退婚了。如果不是你招惹她在先,怎么會造成今日這個局面?你若真像自己說的那般無辜,那你充其量也只是個無能之輩,更談不上和誰般配了。實際上,你算準了清愁心性單純,必然藏不住這么多秘密,不用等到婚禮當日就會露餡。而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等到我們主動來找。”

“既然是為了算計,何必牽三扯四。我直接來找你,而不是去報官,便是要和你私了,不如就痛快些攤開了說,你既賺了錢財,我們也保全了名聲,此后各不相干,永無瓜葛。”

張文書挑眉道,“我其實并不想破壞二小姐和董家的親事,但這支簪子,是二小姐送給我的定情之物,要我還回去,我也著實舍不得。”

我便道,“我們可以補償你銀子,需要多少,煩請說個數。”

張文書豎起五根手指頭。

我問,“五百兩?”

張文書搖頭一笑,“五千。念在我和二小姐真心交往過一番,不想為難她,等她順利嫁入董家,就是三萬也不在話下了。大小姐覺得呢?”

我心口微微一顫,若在咸陽那會兒,五千銀子不過是眼皮子一眨的事,但是現在,恐怕把家底掏空了都未必能填上。但是我知道不能在張文書這種人面前露怯,否則他必以為拿捏了我,從而得寸進尺,提出更無理的要求,也不能一口答應,免得他見銀子來得太容易,趁機多要。

于是我不動聲色地回道,“按理說,這五千銀子我是不應該少你一分的,但是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家是外地遷來的,除了這一處宅院,在朝陵沒有置過半點產業,先前帶來的銀子就算再多,這三年也花費了不少了,和董家結親,也是做的長久依靠的打算。如今你要五千,我們就算是去典去借,甚至把這所宅子賣了,把清愁的嫁妝省了,也湊不整齊出來。待清愁嫁入董家,他們見新婦娘家一夜之間一貧如洗,清愁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里去?就算董家不嫌我們家貧,也難保不對這樣的變故生疑,若是仔細追究下來,連同你在內又怎么能脫得了干系?既然橫豎瞞不住,那我們現在索性去見了官,這親不結也罷了。”

“倘若你肯少要一點,我們多少還能掩飾一二,慢慢打算,對你對清愁,都能有個交代。”

張文書果然聽了進去,道,“既然如此,便少一千兩也無不可。”

我再搖頭道,“三千兩,我明日就能給你。”

張文書瞧了我半晌,終于點了頭道,“我看大小姐也是爽快的人,那就這樣辦,待我立個字據。”

我看他提筆,便加了一句,“你拿了銀子,也要保證從今往后不再糾纏清愁。”

張文書笑道,“有了銀子,我隨處都能去得,何必窩在朝陵這小地方,你們就是想見我,都見不著了。”

張文書一頓書寫,而后遞給我道,“大小姐過目。”

我看了一眼,沒有問題,便將字據收好了,道,“明日還是這個時辰,這個地方,我會帶著銀子來找你。”

張文書笑著起身,將我送走。

我坐在馬車上,一路都在盤算,去哪里湊出這三千兩銀子來。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我珍藏的那盞珊瑚琉璃盞的畫面。

那是當年大公子送我的生辰禮物,是東海蓬萊閣的絕世珍品。

當我再一次把它捧在手里,卻不是為了懷念。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薄情寡義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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