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國色天香
- 念念清華
- 安鹿心
- 3199字
- 2017-10-05 17:10:23
去往潁汌一路上很是順利,十來天就到了。
我在車上時便一直在想,見到重山后要怎么表現(xiàn)才能讓自己舒服一些,還要顧上得體,任何人都可以在背后笑話我,但是當面,絕對不行。
“到了,到了!”
忽然娘拉起我的手道,“來,我們下車了?!?
“娘慢點。”
我立馬起身,走在前面下了車,接她下來。
我們幾個剛站定,阿禮尚在挽繩兒,便瞧見一個女子領了一撥人朝我們奔了過來。
乍眼望去,她體態(tài)修長,身姿婀娜,盈盈堪握的腰肢上拖著一條水綠的絲巾,步履輕盈踏風。
我瞬間恍惚起來,以為看到了仙子。
清愁偷偷戳了我一下,我方才緩過神來,這時她已經(jīng)行至我的眼前了。
好一副天姿國色,一貌傾城!
從來沒有見過美得如此攝人心魄的女子。
那眼角的一顆朱砂痣隨著睫毛的跳動若影若現(xiàn),尤其楚楚動人。
“賤妾見過老夫人,見過姐姐!”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可讓人挑剔,連聲音都如黃鶯般細柔婉轉。
我呆了半晌,結巴道,“你是,樂,樂揚?”
方才那一股士可殺不可辱的豪氣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姐夫呢?”清愁冷冷地打斷道。
清愁眼尖,一眼認出了緊緊跟在樂揚身后的子明。
清愁便直接穿過樂揚,拉著他半揶揄半質問道,“子明哥哥,你們把我姐夫怎么著了?我們倒是沒日沒夜地趕了過來,誰知道連他人影也沒看見,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算了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重山?jīng)]有出現(xiàn),再仔細掃了他們好幾遍,確認是真的沒有來,心里頓時也有些失落。
子明便賠禮道,“老夫人,夫人,二小姐,是這樣的。大帥早上忽感身體不適,無法動身,所以特意要我等前來迎接?!?
一聽重山身體有異,娘立馬急了起來,“嚴重么?還不帶我去看看!”
“子明,你實話實說,大夫怎么說的?”我也忙問道。
子明沉吟了一下,低下頭去,猶疑道,“呃,看了,大夫說無礙,休息休息便好了?!?
清愁冷冷笑了一聲,道,“好蹊蹺的毛病,早不發(fā)作晚不發(fā)作,偏偏這個時候發(fā)作,我看,現(xiàn)在是動不了身,等我們進去了,怕又是生龍活虎呢。大娘,既然大夫都說了沒問題,您就別著急了?!?
子明額上抹了把汗,連聲道是。
“席先生,”樂揚忽然喚了他一聲,朝他使了個眼色。
子明連忙撇過頭去,如夢初醒一般,向我們介紹道,“老夫人,夫人,這是樂夫人。”
他尷尬地望了我一眼,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大家心知肚明,也不需要再明說了。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清愁便搶著道,“席哥哥,你一口氣說這么多夫人,不累么?”
子明訕訕地賠笑。
我心里不禁為子明叫屈,他夾在這中間,委實不好做人。
清愁這丫頭,炮仗個性,子明說一句,她便要駁回去一句,好像這氣不撒在他身上不甘心一樣。
“清愁,別為難先生!”我悄悄告誡她道。
清愁嘟著嘴,不說話。
娘面上一早便不太高興。
樂揚強笑道,“二小姐天真無邪,真是可愛?!?
我便也動了動嘴,回道,“見笑了?!?
樂揚笑著上來便要攙老夫人,誰知道娘生生地把她推開,緊緊握著我的手道,“清華,我們快去看重山吧,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如何了?!?
“丫頭,過來,”她一邊招呼清愁,一邊抓著我,唯獨看也沒有看樂揚一眼。
雖然我明白,本不該將這股不甘和委屈記在她身上,但娘的態(tài)度多少讓我寬慰了一些。
盡管子明三番四次勸阻娘不要現(xiàn)在就去探望重山,但娘執(zhí)意要去,子明越是攔著,她越是要去看個究竟,生怕別人是哄她的。
我們剛一進門,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鼻而來。
我下意識朝子明望了過去,他即刻心虛地低下了。
我再看那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重山,心里就大概明白了,方才那套說辭是子明臨時編出來的吧。
“姐夫喝酒了?”清愁在我耳邊嘀咕道。
我回她,“應該是”,又對子明道,“重山喝醉了,煮了醒酒湯嗎?”
子明忙道,“喂了好幾碗下去,可,不太見效。對不起夫人,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我回道,“無妨。”
就在我們幾個談話間,重山忽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眼睛慢慢睜開來。
他醒了,我的心立馬怦怦直跳。
娘隨即松開我的手,奔過去,朝他身上就是一頓揍,“臭小子!看你干的好事!”
“娘,娘,”重山看清眼前人,從床上蹦了起來,一個趔趄又栽倒在床邊上,擁著老夫人哈哈大笑,“娘!您什么時候到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你過來!”
娘二話不說,擰著他的耳朵就往我這邊拖了過來,嚇得我趕緊出聲兒,“娘,別這樣?!?
重山乍一見到我,嬉皮笑臉瞬間怔了,“清華!”
他的語氣異常柔和,卻非常不合時宜地打了個飽嗝兒。
他朝我走過來,有些搖晃,一直呵呵傻笑。
“你們都下去,我和清華單獨說會兒話?!?
他欣喜若狂地看著我,朝他們揮了揮手。
我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仿佛在我眼前的,不是那個熟悉的和我同床共枕了兩年多的人。
但我,還憋著一口氣,所以冷冷的。
眾人剛退,他忽然一把將我抱住,嚇了我一大跳,連動也沒敢動。
“你終于來了!”他道。
他的下頜抵著我的耳朵,在我額上深深吻了一下。
我雖看不到他的臉,卻似乎看見了他臉上掛著的微笑。
我的心情無比復雜,出口卻道,“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說嗎?”
“先講清楚,為什么沒有來接我們?”
他遂慢慢把我放開,眼里滿是愧疚,解釋道,“是我的錯,昨天不該喝酒的,誰知就醉了?!?
“你原不是貪杯的人?!蔽业溃澳阕约翰粊硪簿土T了,為何要讓她來?”
沒等他回答,我立馬道,“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事吧,好,我答應了。”
“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為難她,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善妒撒潑的人,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錯愕,急忙道,“你見過樂揚了?”
我冷笑道,“見了。見了才知道,我原是要恭喜你的,得了一個這樣可心的人。”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來,道,“其實,她是潁汌總關樂雍的女兒。”
“潁汌其實不算難取,當時我們連著攻了半個月,眼看就要破城而入了,誰知樂雍竟然把全城百姓都趕了過來,當人肉城防?!?
“他們個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我們沒有辦法,只得下令撤退。”
“就這樣僵持了將近一個月,直到有一天,子明帶了一個人來見我,便是樂揚,她手里提著的,是樂雍的人頭?!?
說到這里,重山又深深嘆了一口氣,不經(jīng)意流露出憐惜的神情。
“樂揚雖然是樂雍的女兒,卻沒有小姐的名分,在樂府過著和下人一樣的日子,應該說,比下人還不如?!?
重山點到為止,蹙著眉頭,似乎不愿意多說。
我耐著性子聽他說著樂揚,臨了還是忍不住吃驚道,“難道是樂揚殺了他?”
重山點頭,“她說,此人不配為父?!?
我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樂揚有這樣一層凄慘的身世。
但弒父,還是令我有些不寒而栗。
“因她有功,所以你就收了她?”我心里感到凄寒。
“這是她的條件,我只有答應了,她才肯把潁汌兵符交給我,如果能直接用兵符招降剩下的守軍,便能避免一場不必要的廝殺?!敝厣皆郊有奶摿?,聲音越來越小。
我心里一直忍著一團火,此時這火沒有燒出來,卻把自己堵了個半死,我一說話,心頭便一抽一抽的疼,我只好咬著牙道,“我明白了,既是為大局著想,我又豈是那不知進退的人。她對你,可謂,用心良苦。”
說到這里,一陣酸澀的惱意直躥到了頭頂,好似立馬就要和他爭辯,一時感到急切,一時感到驚惶,一時感到凄涼,還未張口,臉已燒得發(fā)燙。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重山見狀,急忙上前來,道,“清華,你,你聽我說——”
我怒瞪了他,一個字也沒有聽下去,猛地將他推開,恨不得腳底帶了風火輪,沖了出去。
我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可我前腳出門,后腳就和樂揚迎頭撞上。
“姐姐!”她親熱地喊。
“啊,”我局促地應了一聲,盡量裝得平靜。
“重山總算醒了。昨日接到消息說姐姐今日便到,他太高興了就多喝了幾杯,都怪我,沒有攔著,姐姐不要生氣,要怪就怪我吧?!彼o接著便道。
聽她說重山兩個字,仿佛又給我心上刺了一刀,不滿,又不甘。
我匆匆地又將她打量了一遍,便想起了她的身世,她此刻無限討好的笑靨忽而令我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我只好回道,“怎么會呢,這些日子,還多虧你照顧了。”
“那姐姐先忙,樂揚告退了?!彼郎厝嵝χ?。
若不是重山親口和我說,我很難想象那個狠絕到可以拿生父頭顱獻城的人,和此刻我眼前柔弱溫婉的竟是同一人。
那些字從信里跳出來,變成了她款款離去的鮮活的背影,我好像突然間清醒過來,這原來,是一個事實。
我對她沒有了任何不解或不滿,我只對自己感到十分荒唐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