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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離開

住宿生活往往都會遵循著這樣的作息規律。熄燈代表著這一日已經拉下帷幕,各人的種種活動紛紛結束。待陽光再次裝滿整個宿舍之時,就表示新的一天已然開始,眾人的活動限制隨著起床時刻的到來而就此消失。

短暫的睡眠會顯得第二日清晨來得有些過于匆匆。但是,由于333宿舍內睡眼惺忪的三人都知道這一天對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少年們只好強迫自己去變得像窗外樹枝上高歌的鳥兒那般朝氣蓬勃。公司到學校的距離并不近,野哥一行人必須趕上首班公交去地鐵站,才能來得及參加畢業典禮。

清晨的街道空無一人!隨風起舞的塑料垃圾,表露出了北京城難得一見的蕭條場面。畫面盡管如此,人們卻絲毫不感悲愴,柏油路在朝霞的襯托下,映倒影、泛著光,顯得金碧輝煌。此刻的這份寂靜完全有別于平日里噪雜的人來人往,卻更似勝似田園風光。因此當下也只能感嘆,這樣的情景對于BJ而言實在是難得,難得的此情此景隨即便會被一個小時之后的車水馬龍所取代。也許,北京城的起床時刻并不是陽光充滿之時,而是有著它預先設定的鬧鐘。

BJ作為首都,寄居著太多奔波者的希望,以至于同樣時間的不同地點,也會存在著劇烈的反差現象。

雖然是大清早,但地鐵站外的隊列卻早已呈現出了萬里長城之態。野、雷、鵬三人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放行終于進入到了地鐵站內,然而映入眼簾的候車廳卻仍舊是人山人海??粗鴵頂D嘈雜的人潮,此時三人的思想達到了高度同步。哥幾個都在慶幸著公司的宿舍福利,否則自己很有可能已經成為這苦海奔波隊伍中的一員,每日進行著辛勞的周而復始。

三人準備乘坐的一號線是BJ建成最早的地鐵線路。正是因為歷史悠久,相對的配套設施也就沒那么齊全。最最明顯的就是——沒有安全門!

隨著一趟趟列車駛過,前面的人潮逐漸被送走,三人終于到達了隊伍的最前排,也就是站臺的最邊緣。站臺高度大概兩米多,由于沒有安全門,下面的鐵軌清晰可見。在這個位置看下去,已然覺得下面黑壓壓一片,猶如深淵。

分析一下候車乘客們的候車心理。大家同樣都是從美夢之中起早而來,且長路漫漫。大多數乘客必然都希望能夠有個座位,使自己在疲乏的狀態下在路上得以小憩。基于這樣的想法,當列車開始進站的時候,每位乘客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想必腳底下早就已經卯足了勁了吧!這種心理和這種行為疊加所產生的直接效果就是,后排的人不斷地推擠前排的乘客,盡管此時的列車仍在繼續奔馳且尚未完成進站。

在這種推壓之下,即使三兄弟努力增大腳下的摩擦力,以此來使勁兒往后頂。但仍舊被推得離深淵越來越近,且接近到了足以讓內心萌生巨大恐懼的距離。驚慌之中,掙扎也許會變得越發軟弱無力,思路也許會更加不清晰。此時已經分不清這個力的來源,到底是出自后方人潮的推擠,還是前方深淵的吸引。也許第一排的人們根本來不及分析,就已經被稀里糊涂得卷入那黑暗漩渦里了。

“都別推了!”

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抗衡之際,嘈雜之中突然傳出的一聲吶喊,倏的震醒了大家行尸走肉般的下意識行動,并中斷了乘客們本能性的神經反射行為。

這位呼喊者正是雷子“哥們之前費了這么大勁就是為了今天去拿畢業證!我可不想成為新聞頭條!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畢業不成,反倒去臥軌自殺呢!”

“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你居然想的是這個,你可真行!”野哥、大鵬連同后排的陌生人們,被雷子奇思妙想逗得哈哈直樂,那些困意昏沉的僵硬氣氛也隨之不見了。

地鐵可以直達學校,也就是說,坐上地鐵之后所需要耗費的時間也就一定了。如此計算,他們完全可以提前抵達學校,因此擁有座位的三人完全可以安心小憩。這么一想,各自的心中已是美美的!實際上,按照地鐵每兩三分鐘就要進出站一次的頻率,整個車廂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晃晃蕩蕩的。加之,乘客心理上普遍都有‘錯過站’的擔憂。所以,若不是困到極致,人們通常是很難在地鐵里睡著的,大家頂多就是歇歇眼而已。

閉目養神不久,雷子感覺有人在用手指戳自己。不必睜開眼睛雷子大概也能猜到,這種情況的發生原因不外乎兩種。其一,列車的搖晃使其他人無意碰到自己。其二,車廂中乞討的人在向自己討錢。根據這種戳手指的頻度和時長,雷子的猜測偏向于第二種結果。因此抱著給兩塊錢打發一下的心態而抬起了眼瞼,然而所看所見卻是第三種結果。

“哥們!你的手機掉地上啦!”站在面前的男士指著座子下面。眼前這位男子的大叔長相讓雷子有種明顯差輩兒的感覺,這也使得這種兄弟的稱謂略微有些言過其實。然而善良的萌叔卻又似乎煥發著某種童真,這讓內心中同樣也溫存著善良種子的雷子,對于眼前這位素不相識的路人絲毫也感覺不到陌生的隔閡感。

大鵬和野哥的目光也轉向了雷子,相互竊竊私語后,便是看著雷子笑而不語。等到了下車,野哥才終于迫不及待地道出了剛剛壞笑的本意。

在這個觸屏智能手機主導手機市場的年代,不知是思想守舊,還是對手機性能根本無需求,雷子當前所使用的仍是一款極小的按鍵類手機??傊雌饋硖貏e的拿不出手,在人群中掏出來絕對是特別丟人的那種。

由此,野哥給出了大叔的學雷鋒行為的官方解釋“雷子!瞧你在地鐵里掉的那個手機,別人都不稀罕去撿!誰拿著你那個手機,誰就把BJ的科技發展拖后了一百年!后來人家仔細一想,也不能就讓你那個破手機在那里扔著影響市容??!然后索性就當了個好人。”

“別扯淡了,人家是純粹的內心善良,你別在這兒污蔑人格,老是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似得心眼那么多!”

“雷子你趕緊換個手機吧……”

“你讓我換,那我偏不換!”

乏味的玩笑和嬉皮笑臉之間,三人已經步入了校園。學院的活動場地十分有限,正因如此才顯得此刻更加熱鬧非凡,有種歡聚一堂的感覺。老師和同學們在空地上、連廊里聚聚談談,笑語心歡一片。面對此景,三人自然而然地終止了剛剛那個說不完、扯不盡的無聊話題。有如得到解散號令一般,相互簡單saygoodbye之后,便開始分頭尋找各自熟悉的群體。在那里,或是回憶先前,或是勸勉未來,亦或是合影留念,這也許才是此刻最該做的事。因為在這里的相見,極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在這里所訴說的話題,也許會是最后一次提起。其實,所謂的畢業典禮,也是一場告別儀式。

在這個遠離校本部的小小學院之中所經歷的那些日子,從初來到離別好似彈指一揮間。雖然從著手畢業設計的那一刻起,每個人都實實在在地知道告別的時刻已經迫在眉睫,但大家卻又都模糊的認為它還仍舊遙遠。唯獨真的走到這一步,感覺才是如此的真實。

面對離別,不免傷感,不免反思,不免盡最大努力去充分利用這所剩無幾的寶貴時間,為這美好的大學時光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

所謂的傷感,

也許更多是關乎友情、師生情,還有校園生活往事的種種記憶碎片。

一個東西或是某種事物,不論它好與壞,四年的光陰足夠使之日久生情。更何況,這幫學生所告別的是他們人生印象中極具特殊意義的一段學習時光。大學就像一個換乘站。同學們通過高考的分水嶺來到這里,或是失落、或是欣喜,心情各異。同時大家也會發現,學分制的教學方式與我們一直以來所經歷的排課式緊湊教育完全不同。在這里,課堂不再是學生們的全部,大家可以盡情地發掘、培養自己的興趣,甚至可以無拘無束的懶散到底。同時,這里也轉接著被稱作‘社會’的成年人世界。因此,大學里的人們被賦予了比以往更多的權利。更多的權利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更貼近社會也就表示要提前了解將來所要承擔的責任。在這樣一個奇妙而特殊的環境里,不論以何種方式渡過,四年間的情感怎樣也是揮之不去的。

此時的畢業不再像是小學、初中、高中那般,好似是攢滿了經驗層層升級的概念。也許大學的四年就是人生中扮演學生角色的最后一次。離開了這里,就再也沒有師生、校園和課堂。離開了這里,年過十八卻依然懵懂的我們便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裝作孩子,充滿愛與包容的地方。太過特殊的東西即將失去,心中自然依依不舍。彌足珍貴的事物即將離去,情緒勢必滿懷悲傷。畢業之后,也許我們要改變當前的諸多習慣。傷感之中,殘存著我們常常勾勒的美好回憶。這也許就是畢業的傷感在我們心中所打下的一個永遠的結。

所謂的反思,

也許更多是關乎于遺憾,失敗,以及一直積郁在心底的不甘。

對于大多數人來講,誰都不能未雨綢繆到那么久遠,有些事情就必須要在某個時間點或是某種特定情形下才能被發現。也許是半成熟的大學生們對自己的四年生活缺少規劃,也許是生活中充滿著各種各樣打破行程的意外,也許是人們一旦專注于某些事物就必須要力不從心地去割舍其它。以上的種種,致使臨近畢業的人們多多少少都留下了‘悔不當初’的陰影。

假如當初不貪戀于宿舍蝸居的安逸和游戲人生的樂趣,多花些心思在學習上,現如今找工作的情形可能就不會是如此的尷尬境地。

也許當初只要肯狠心下定考研的決心并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可能也會有很多同學,像我現在正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別人那樣,把目光投向我這里。

在這種課程沒有壓力,假期沒作業的學習節奏里,如此的長年累月,竟然沒有培養任何愛好與興趣,任憑自己過活得如此空虛。

大學的校園是個不會再把學生戀愛當作早戀的地方,四年來不知是情竇未開還是過多的把注意力投向了別處,四年間竟沒搞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來細品其中的甜蜜。

雖然學校的活動及課程為每個同學提供了更多接觸他人的機會。金錢支配權利的擴大使得同學之間的交際有酒有肉。然而四年下來,交心的朋友卻是一個也沒有。

如果可以再勇敢一點點,也許就能在更多人的面前抒發自己的意見,或是完成更多望而卻步的任務,觸及更多陌生的領域,更多地了解自己??墒?,這些話最終也沒能說出口,這些事最終也只是被放棄。

但是,傷感歸傷感,反思歸反思。面對大家所能交集在一起的最后時光,所做的更應該是盡可能地多些活動、多些歡樂,為彼此留下更多的美好回憶。

學士服的禮帽飛舞飄揚,捕捉畫面的相機咔嚓作響,畢業典禮的賀詞時而激昂也帶神傷。

散伙飯的酒杯叮當碰撞,傾盡全力的嗨歌唱出回想,告別活動的安排既有開始也要收場。

整整一天都在趕場參加連續不斷的畢業活動,這往往會加速時光的流逝。傍晚的校園映襯著夕陽,逐漸失去光亮。空曠的場地也失去了晨時的熱鬧與宣揚,變得格外荒涼,散場后的景象往往都是這樣。

除了雷子和大學同寢室友們因為需要回學校宿舍取東西而一路同行。其他的同學都已紛紛回家,為明日的工作調整今日的疲憊。收拾好行囊,幾個同處一室的兄弟看著狹小而空蕩的宿舍實在感傷。從今以后也許再也不存在睡我上鋪磨牙的兄弟,也不會再聽見下鋪傳來的夢話呼喊,不必再相互提醒將燈源關閉,更不必再為排隊洗漱而犯愁發脾氣。此時站在宿舍門外的各位,也絕不會存在‘吸二手煙’的矛盾。即將踏上歸路的各位雖然都覺得此時天色已晚,應該盡早踏上各自的歸程為明日做準備,但五味雜陳的思緒仍舊讓大家決定簡單的共進晚餐后再臨行告別。畢竟舍友四年,此次別過也許就再見無緣。

雷子在與野哥和大鵬分開行動之時,并沒有約定集合的時間,所以雷子早就做好了只身返航的打算。但是,五個月的磨合早已讓彼此之間形成了奇妙的默契。在事先并不知道對方活動進程的情況下,去往小飯館路上的雷子與返回學校的野哥、大鵬發生了偶然的相遇。

野哥與大鵬同屬一班,活動的自始至終都綁在一起,“雷子,你們班的活動也結束了吧?今天玩得嗨森不嗨森?”

“并沒結束呢,還需要共赴一頓最后的晚宴!你們這是準備回單位呢吧?”

“是的呢!我和大鵬等等你,咱們一起回去吧!”

“這頓飯還得吃一陣子呢!讓你們這樣干等著我,也太不合適了,你們先回去吧!”

“我倆也是剛吃完,現在是一肚子水半肚子飯,就這么去坐晃蕩的地鐵,我倆的胃估計也受不了。我們在學校門口的那個爬滿樹藤的連廊里歇歇坐坐,正好等你。就這么定嘍!”

面對如此的盛情,雷子的內心涌起了一股暖流,這是雷子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到的友情。隨著年齡的增長,童真逐漸消失,人們開始變得自私自利。像雷子這種耿直的性格,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無疑是天真的表現,‘天真’這個詞語在很多人的眼中無疑是等同于‘愚蠢’。相對的,多次被耍的經歷也已經使得雷子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過于脫離現實。別人根本就沒當回事兒的東西,自己是否又給予了太多不現實的期盼。如此反復,就連那些一向努力友善待人并廣交朋友的人也開始懷疑,所謂的友情是否真的存在?;蛘?,那些表現出來的友好都是建立在金錢、利益之上的虛假表象。但是雷子并不通曉人情世故,也猜不出其中的真情假意。因此他寧愿去簡單地相信,去相信野哥和大鵬的如此行為是建立在五個月情分上的友誼。

有人愿意陪自己一路同行固然很好,雷子同時也覺得這邊的晚餐也得速戰速決才行。讓人等得太久難免使人心煩,否則再有下次也就沒有下一次了。好在這頓晚飯與上一餐靠得很近,并無饑餓感的幾個人簡單地點餐、簡短的交流之后,就把飯局的走勢推向了結尾。臨別之際,眾人仍是感慨萬分。也許走出宿舍、走出校園,這里的幾位就再也難以團圓,哪怕是像這次的那么簡簡單單。此時,有人心里默念著‘若有緣,定相見’。有人默許著‘茍富貴,勿相忘’,但誰也沒說出口。原因是,誰也不想把這次的離別搞得更加傷感。倉促的相聚必然伴隨著許多敞開心扉的話語來不及說出口,但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也無非是多年之后聊起今天,我們依然記得。既然確定不了遙遠的未來,倒不如保存住美好的現在。

天色已晚,野哥和大鵬坐在蔓藤走廊里的長凳上,他們盡管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卻仍舊有說有笑地回憶這愉快的一天。在過去的曾經,在同樣的位置,這對基友已經記不清經歷過多少次這種忘卻時間的愉快暢談。雷子急匆匆趕來,二位好似依然有些意猶未盡。

“跟他們吃好了嗎?你沒必要這么著急的!”

“再晚的話就趕不上公司的洗澡水了!天氣這么熱,大家折騰一天肯定渾身都是汗!如果再讓你們等下去,回去就得涼水潑盆了,那我可就真的過意不去了?!?

公司對每位住宿員工的起居時間并不強加要求,所以宿舍不進行定點熄燈斷電的限制。但是出于節能的考慮,每天的晚間十點會停止浴室的熱水供應。大汗淋漓之后,發型往往也會隨之改變且油膩不堪,小鮮肉們堅決不能將這樣的形象帶到第二天的工作中去。大鵬、野哥和雷子帶著‘不得不走’的心情向校門外離去。雖然漸行漸遠,但四年生活中的一幕幕卻依然有如昨天。

三位青年面對這樣的境遇,心中最想說的只是一聲

‘再見!’

再見青春,揮別充滿幼稚與迷惘的年華;

再見期待,撫平心情破碎后冰封的傷疤;

再見夢想,繼續尋覓那屬于自己的方向;

再見遺憾,跨過所有不悅朝著遙遠出發。

所謂的再見,也許就是再也不見。

所謂對離開,更應該是離別熟悉的環境,去開啟嶄新的未來。

學校,再見了;

職場,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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