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揚這幾天總加班,很晚才回來,即便這樣,錢暁午的一日三餐和吃藥時間路揚都會按時提醒,盯著她好好吃飯和吃藥。錢暁午很自覺地每天都給自己安排了家務,把路揚家除了他臥室之外的地方都擦擦洗洗了個遍。錢暁午問過路揚要不要幫他洗衣服和床單、幫他收拾臥室,路揚稍加猶豫,還是拒絕了。
晚上十一點半,路揚回到家,電視中播放著電影,錢暁午躺在沙發上熟睡。他看著錢暁午的長發披散在沙發上,漆黑如墨,發梢還帶著之前染的紅棕色,過渡得很自然,讓沉睡中的錢暁午都帶著一股靈動;錢暁午的睫毛濃密纖長,順滑地垂在眼皮上,底部還微微翹起來。路揚蹲下身來,專注地看著錢暁午酣睡的樣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錢暁午突然睜了睜眼,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了路揚,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路揚看得心跳漏了一拍,緊張著想趕緊站起來假裝剛回來自然地和錢暁午打招呼,還沒來得及動身,錢暁午的眼睛又閉上了,依舊睡得香甜。
路揚笑笑,不再著急起身,而是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板上。他歪著頭,順著錢暁午躺著的方向看著她,不知不覺地慢慢探近。錢暁午的鼻尖小小的,圓潤挺翹;映著電視機的光亮,錢暁午的嘴唇粉嫩,看起來柔軟又富有彈性。路揚輕輕地扶住沙發邊緣,輕輕地閉上雙眼,在錢暁午微紅的臉頰上淺淺地吻了一下。他輕輕地站起來,又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錢暁午橫抱在懷里。他想起一年前,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他也是這樣抱著錢暁午走下了8層樓。今天的錢暁午沒有噴香水,路揚沒有聞到記憶中那股甜甜的桃子味,充斥著路揚鼻腔的,是洗發水、沐浴露、潤膚乳混合著的,錢暁午自然的香味。現在這樣抱著錢暁午,感受著她同樣光滑的肌膚,路揚內心的悸動,比起一年前,只增不減。他猶豫著,還是把錢暁午抱回了她的臥室。他輕輕地把她放到床上,借著窗外的光,再一次細細地看著錢暁午的睡顏。他的目光從錢暁午的脖頸向下,錢暁午像是有感應似的,翻了個身,把后背沖著路揚。路揚有點羞愧,卻還是愣愣地站在錢暁午床邊,看著她的腰背臀腿。身體越來越躁動,路揚不知道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這樣的罪受,匆匆給錢暁午蓋上涼被、拉好窗簾躲回了自己的臥室。錢暁午安然地睡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路揚燥熱焦急,像是有火山堵在自己的心口,隨時都有可能噴發,而引發他心中這座火山的,就是這樣對自己的魅力渾然不覺的錢暁午。她渾然不覺,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她的魅力。她的一顰一笑,她每個隨意的、不經意的舉動,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靜地睡著,都牽動著路揚的心弦,都升溫了路揚心口的火山熔巖。雖然著急,雖然知道成年人之間確立戀愛關系也許并不需要多么鄭重其事,但路揚還是想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錢暁午茅塞頓開,認真地和她告白。
一夜好眠的錢暁午,早晨醒來自然地穿上臥室地上擺放的拖鞋,毫無意識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睡的。吃完路揚早就準備好的早餐,她利落地收拾了自己,挑了一件度假風的長裙,化上淡妝,去公司辦離職手續。昨天下午余姐給她打了電話,詢問了她的情況,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挽留的話,錢暁午禮貌客氣地應對,敲定了今天來辦離職手續。昨晚原本是想等路揚回來告訴他的,自己卻先睡著了,錢暁午在路上給路揚發了自己要來公司辦手續的消息,雖然路揚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但她還是覺得她有必要親自告訴他一聲。也許是因為他們是直屬上下級,也許是因為她現在借住在路揚家,也許是因為她和路揚已經成為了好朋友。
看著錢暁午的微信,昨晚的一幕幕又浮現在路揚的腦海中。看到一身吊帶長裙的錢暁午出現在辦公區,路揚又感受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動。他看著錢暁午微笑著跟周圍的同事說話,他看著錢暁午淺笑著收拾自己的工位,他無比慶幸自己和她,早已不只是公事公辦的同事關系。
錢暁午拿著表格找相關人員簽字,發現Mona的工位已經空了。“Mona今天沒來嗎?”錢暁午問公關二部的老同事。
同事臉上浮現一抹不可言說的笑容,透著神秘,還有一絲幸災樂禍,“你還不知道吶,女魔頭離職啦。”
“她離職了?那我還是得找路揚簽字?”錢暁午沒有直接問同事笑容里的深意。
“嗯,咱二部還找路總。”同事先是正經地回答她,然后拉近她,低聲和她說:“前幾天,大中華區負責人David的老婆鬧到公司來了,說Mona勾引她老公,當眾扇了Mona一耳光呢。”
錢暁午瞪大了眼睛,“這么勁爆。”
“更勁爆的是,Mona剛說你血口噴人,人家就把一大牛皮紙袋子的照片洋洋灑灑地扔了一地。有聊天記錄,有他們倆一起吃飯Mona給David擦嘴的照片,還有他倆同進同出酒店的照片。”周圍的同事也湊過來,紛紛點頭附和。
“那……還真是真的?”錢暁午難以置信。
“那可不,David都承認了。聽說他在高管會議上道歉,承認是因為和Mona有那種關系才提拔Mona,讓她并管兩部,換項目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因為換項目,好多項目都讓Mona搞砸了,尤其是換給你那個。據說你生病請假那天,Mona正跟David出差……”同事又做了一個很有深意的表情。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另一個同事義憤填膺地說,“那個女魔頭自己借工作由頭當小三也就算了,她一回來還叫囂著這是你工作上的嚴重失職,要給你定責。你說你該交接的都交接明白了,都發高燒了還不能去醫院看看嗎,她怎么就那么不要臉啊。”
“是啊,幸虧路揚回來了,不然她還鬧騰呢。”
“本來以為路揚回來是錯過了高升的好機會,誰想到David真的和Mona有一腿,看來路揚升大中華區負責人也是有可能的呀。”
“這么說路揚回來得還真及時,要不是他回來了,David老婆來鬧都沒人能坐鎮。人家富太太都是帶著保鏢來的。”
“關鍵時刻就看出來了,平時余姐氣場挺足的,遇上事兒了躲得比誰都快。”
錢暁午聽著同事們的話,看向路揚的辦公室。如果不是他,自己別說順利請假離職了,弄不好還要和Mona大撕一場,被定責,全公司通報批評。
“進來。”聽到敲門聲的路揚正襟危坐。
錢暁午拿著離職表走近他的辦公桌,“路總,麻煩您給簽下字。”
路揚接過表格,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感謝你對部門、對公司這四年來的付出。祝你前程似錦。”路揚站起身來,和錢暁午握手。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特別想搞這一出。他跟錢暁午的關系,遠沒有就這么結束,可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正式宣告他們同事關系的結束。
錢暁午笑著,眼里卻有著晶亮的淚光,她伸出手,握住路揚的手,發自肺腑地說:“謝謝,謝謝路總。”
拿著自己在公司全部家當的錢暁午坐進出租車后掏出手機給路揚發微信:“今天晚上還要加班嗎?我請你吃大餐呀,慶祝下我順利離職,也感謝你的幫助。”
“好啊,叫到家里吧,我準時回家。”路揚秒回。路揚隱隱覺得,今晚,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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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蘭蘭獨自出現在醫院。得虧是夏天,天氣暖和,要是冬天得起這么早來孕檢,得多難受啊,蘭蘭暗自想著。
剛進了大樓,蘭蘭就看到了季航。她本想躲開,可季航已經看到她,向她走過來。
“醫保卡給我,我幫你去取號。”季航想接過蘭蘭的包。
蘭蘭沒有松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去忙你的吧。”
“前幾次孕檢我不知道,都沒能陪你,以后的孕檢我都會陪你一起,生孩子的時候我也會陪著你。”季航跟在蘭蘭身后,一字一句地說。
“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孩子,和你沒有關系。”蘭蘭加快腳步。
“和我有沒有關系,孩子生下來就知道了。”季航不理會蘭蘭冷淡的態度,緊緊跟在她身后,護著她。
季航一直陪著蘭蘭做各項檢查,檢查結束,他執意要送蘭蘭。
蘭蘭發現,他換了一輛車,原來那輛拉風的跑車換成了空間更大的SUV。拗不過季航,又不好在街上和他耗著,蘭蘭坐上車,剛一坐定,季航就俯身過來給她系好安全帶。
“你這是要開去哪兒?”蘭蘭發現這不是回酒店的路。
“回你家。”季航回答。
“停車。停車!我不回家!”蘭蘭還沒做好準備回家告訴父母自己懷孕的事。
怕蘭蘭情緒太激動,季航靠邊停了車。
蘭蘭想下車,卻發現車門緊鎖。
季航解了安全帶,面向蘭蘭,伸手握住蘭蘭的手,“蘭蘭,我陪你一起回去。就算你還沒有原諒我,就算你還不想和我結婚,我也會告訴叔叔阿姨,孩子是我的,我會負責任的。”
蘭蘭抽回手,眼睛里有委屈的淚水,“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搶走他。”
“傻丫頭,”季航再次握住蘭蘭的手,“這是我們的孩子,我會和你一起,好好疼愛他。”
“季航,”蘭蘭吸吸鼻子,“那天在酒店,我就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選擇生下這個孩子,并不是想借助孩子成為季太太,我自己也可以照顧好他。我們都還有權利去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那天,當季航從毛毛口中知道蘭蘭的孩子是自己的時,他就立馬跑到酒店找到蘭蘭。他的欣喜、他的愧疚,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向蘭蘭表達,他想把蘭蘭抱在懷里,他想親親蘭蘭,可蘭蘭卻拒之千里。
“那天,我也和你說了,我和姜曉棠的事情。我們沒有在一起,我愛的人是你。”季航緊緊地握住蘭蘭的手,任她怎么掙扎都不放開。他不會再放開她了。
和蘭蘭分手后,季航還如往常和姜曉棠來往,時而向姜曉棠的示好也都被她回絕了。都是聰明人,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示好都被駁回,季航也就不奢望自己還能有示愛的機會了。眼看和姜曉棠的合作要告一段落了,季航請姜曉棠吃了頓西餐,兩個愛酒之人自然會借這個機會品酒。看著季航借酒澆愁,姜曉棠也借著酒勁兒說了心里話。
“季航,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肯給你機會嗎?”姜曉棠搖晃著杯子里的紅酒,雙眼濕潤,臉頰泛紅。她沒有等季航的回應,自顧自地說道:“因為我知道,你對我,是對優秀異性的欣賞和傾慕,我對你也是,但這并不是愛。我們充其量是對對方‘有好感’,也許是一種‘喜歡’,但你該明白,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要得到。”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要得到……”季航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隨即又搖搖頭。
姜曉棠喝了口酒繼續說:“我們這一生,還要遇到很多人,如果你不能分清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現在,你可以因為姜曉棠放棄蘭蘭,以后,你也會因為別的人而放棄姜曉棠。而我姜曉棠的愛情,不能只是喜歡,一定是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并不想做一顆驅寒潤嗓的姜糖,我要做能治愈我愛的人的糖漿。”
“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季航還在邊喝酒邊重復著姜曉棠的話,看到姜曉棠起身離開,他沒有詢問,也沒有挽留。
“蘭蘭,”季航深沉地看進蘭蘭的眼眸,“我承認,我對姜曉棠動過心,但我那時不知道,喜歡和愛,有什么區別。我們這一生也許還能喜歡很多人,但那些喜歡都很淺顯,那是對異性的欣賞,就像在大街上,遇到帥哥美女,我們都會多看兩眼……”
“季航,”蘭蘭垂下眼眸,打斷季航的話,“有關喜歡與愛的區別這樣的哲學問題,我想我不需要你來給我上課。你分清楚了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也不代表你愛我。如果姜曉棠肯和你在一起,你今天就不會到這兒來和我說這一番話了吧。季航,我不想也不會成為誰的退而求其次。”
不,不是的,你不是我的退而求其次,季航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如何才能說清自己的心意。剛和蘭蘭分手的日子,季航每天都讓自己被忙碌的工作充斥,強迫自己不去想蘭蘭、不去想感情,他以為過段時間,一切都會過去。可季航發現,這次分手和往常不一樣,時間過去得越久,他對蘭蘭的思念就越深,有時還會忘記已經和蘭蘭分手,話說出口沒人回應時才發現,身邊并沒有蘭蘭。
“沒有及時找你是我不對,是我膽怯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季航低頭認錯,手還緊緊地握住蘭蘭的手,像是做錯事的小朋友請求家長的原諒。
蘭蘭突然有一瞬間的心疼。心疼季航,心疼自己,也心疼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她知道,如果現在她伸出手,摸摸季航的臉,告訴他她原諒他了,一切都過去了,她就能迎來一個在外人看來十分幸福的三口之家。蘭蘭努力地想抬起手,可她的手就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怎么也抬不起來。她做不到,還是做不到,就這么原諒他,就這么重新接納他,哪怕他是孩子的爸爸。
“孩子的事,我會自己和我父母說清楚的。我也不會否認,你是孩子的父親這個事實。如果你真的喜歡這個孩子,我不會阻攔你們見面的,但你休想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蘭蘭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開季航的雙手,“走吧,送我回酒店。”
“蘭蘭……”季航的眼睛紅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
蘭蘭偏過頭去不看他,“季航,這是我現在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你不要再逼我了。”好累,她現在真的好累,蘭蘭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怕蘭蘭動了胎氣,季航吸吸鼻子,輕輕說了句“好”,重新啟動車子,把蘭蘭送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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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揚回到家時,錢暁午正擺放好餐具,看了下手機,錢暁午抬頭和路揚說:“飯馬上就到,你先洗手換衣服吧。”
“好。”路揚答應著錢暁午,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怎么覺得一下午不見,錢暁午的情緒低落了一些。
浪漫的燭光晚餐,錢暁午吃得很安靜,只是開飯前舉起高腳杯和路揚碰了杯,再一次感謝了路揚對她順利離職的幫助。
“暁午,有什么心事嗎?”路揚放下刀叉,忍不住開口。
錢暁午抬頭,目光明亮,臉頰微紅,看得路揚心神一怔。“沒……我……”錢暁午支支吾吾地說,“我還沒有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說吧。”
由于兩個人都沒怎么說話,飯吃得很快。和自己預想中的浪漫場景不一樣,路揚郁悶自己錯失了絕佳機會,多喝了幾杯酒。
收拾好碗筷,錢暁午覺得時間還早,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影。洗過澡的路揚端著酒杯,坐到了她身邊。
“干杯。”路揚看到茶幾上放著另一個高腳杯,他自顧自和錢暁午的杯子碰了杯。
錢暁午微笑,拿起杯子,兩個人同時把杯中的飲品一飲而盡。
看到錢暁午放回來的杯子,路揚驚覺,今天她喝的不是葡萄汁,而是葡萄酒。
“為什么喝酒?”路揚問錢暁午。
“那你又是為什么喝酒?”錢暁午不答反問。
成年人開心的時候喝酒,不開心的時候也喝酒,而她成年后卻從來沒體驗過把酒言歡和借酒澆愁,順利離職應該把酒言歡,心情不好應該借酒澆愁,她覺得她今天有充足的理由喝點兒酒。
路揚扭過頭看著錢暁午,電視墻的背景光映著她泛紅的臉龐和流轉的目光,她的嘴唇沾染了一點紅酒,嬌艷欲滴。
電影是一部浪漫愛情片,夕陽下,男女主在沙灘上親吻,晚霞映著海面的波浪,畫面是那么得溫馨美好。這情節讓錢暁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撞上了路揚的,那溫柔又熾熱的目光。
“因為……”
酒精開始作祟,路揚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而是直接地強烈地看著錢暁午。錢暁午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向路揚微笑了一下,等待著路揚的回答。就是這個微笑,打破了路揚的防御,打破了他所有的禁錮。
路揚微微前傾,雙手抱住錢暁午的肩膀,“我想吻你。”
錢暁午來不及反應,被路揚結結實實地抱在懷里,他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她靠在沙發上,用雙手抵在路揚胸前,“別鬧,你喝多了吧。”錢暁午盡量用玩笑的語氣說道。
“暁午”,路揚微微放開了她,手還握著她的肩膀,嚴肅又莊重地看著錢暁午,“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也許是從和你合唱《有一點動心》開始的,也許是從送你回家開始的,也許是從一起去巴黎出差開始的,也許是從那次我們和蘭蘭還有季航在KTV唱歌時開始的,也許,從抱著你下8層樓就開始了……可以嗎?我可以嗎?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路揚的話輕柔地飄在錢暁午的耳邊,錢暁午整個人像是過了電一般,她怔怔地看著路揚的雙眸,映著電視的背景光,那么深沉,又那么明亮。她想要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路揚看著面前的錢暁午,離他那么近,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會跌進自己的懷里。面前的錢暁午微張著嘴,臉頰通紅,目光清澈,隔著薄薄的家居服,傳來她肌膚的觸感,路揚的心都快要融化了一般。
路揚的一只手放開了錢暁午的肩膀,捧上了她的臉頰,“暁午,可以嗎?我可以吻你嗎?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嗎?”他溫柔的聲音再次在錢暁午耳邊響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錢暁午想要掙扎,卻覺得頭昏腦漲,心跳加速,使不上力氣。她看著眼前的路揚,他手掌傳來的溫度,讓她的臉愈發通紅。錢暁午知道,如果她不阻止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她緊張得微微攥拳,不知道該怎么辦。路揚在等她的回答,她只要說不可以,路揚就會收手,可是為什么,她說不出來。
“暁午,你喜歡我嗎?”路揚的手指輕輕地撫過錢暁午的眉,手掌感受著她臉龐的細滑彈潤,嗓音干澀沙啞。
錢暁午快速地在心中問自己,喜歡路揚嗎?她找不到答案。討厭路揚嗎?不,她不討厭。
驀地,錢暁午低下頭,松開撐在路揚胸前的手,握住了路揚撫在她臉上的手。“我不知道。對不起,路揚,我不知道,我不討厭你,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和史曜分手后,我反思過,最后發現,我對史曜的喜歡,不是因為喜歡他這個人身上的一些特點,只是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覺,是不是只是因為你對我好……”
“沒關系,”路揚把錢暁午擁入懷中,輕輕地抱著她,溫柔地說,“不著急,我們時間還長。你就住在我這里,慢慢了解我。”
“路揚,”錢暁午起身,離開路揚的懷抱,“我,要去美國了。”
路揚還沒反應過來,錢暁午接著說:“今天下午,我收到了Richie的信息,吳爺爺生病了,他希望我能去美國看看他。我和吳爺爺,雖然沒有血緣,但也算得上是親人了,我是該去看看他。他歲數大了,一心希望能有人接手他的事業,他之前也跟我提過好幾次,希望我去美國學習。現在我正好也已經辭職了,我想我沒什么理由拒絕他了。”
“你想去嗎?”路揚的聲音仍舊溫柔,只是少了剛才的曖昧。
“幾年前吳爺爺提出讓我去美國的時候,我一直是想等著我爸媽回來,可現在……”說到父母,錢暁午的眼淚又在眼圈里打起了轉,她仰了仰頭,“我覺得,我應該去。”不是為了事業,不是為了財富,只是為了,親人。錢暁午渴望已久的想要失而復得的親情。“我不想,等吳爺爺真的不在了的時候,我會有遺憾。”子欲養而親不待,錢暁午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所以你今天情緒有些低落,是因為一直在下決心?”路揚問。
“對。”錢暁午點點頭,“決定去美國,就意味著,我接受了事實,接受了我父母不會再回來的事實。而且……”錢暁午沒有再說下去。
“而且什么?”路揚希望錢暁午說下去。
“而且我發現,我有些舍不得你。”錢暁午低下頭。是的,在決定要去美國之后,錢暁午的心里就彌漫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這讓她覺得十分壓抑。她一直都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這情感又從何而來,直到路揚把她抱在懷中,她才明白,這情感是對路揚的不舍和依賴。
路揚靠近錢暁午,想要再次把她抱進懷里,卻被錢暁午躲開了。
“我不討厭你,可我討厭這樣的自己。”錢暁午的語氣變得冰冷,“我不希望,我再依賴上任何人。”對史曜的兩次依賴,讓錢暁午傷得千瘡百孔,她不敢再依賴任何人,不敢再有任何的感情寄托。
“暁午,”路揚拍拍錢暁午的肩膀,就像以前鼓勵她時一樣,“去吧,我支持你。David留下了一堆爛攤子,我也懶得收拾了,我回加拿大的話,美國也不是很遠。我們還是有時間慢慢彼此了解,還是有時間讓你發現你是不是喜歡我這個人。”
“路揚……”錢暁午再次望進路揚深邃的雙眸,她很想去抱抱他,她欠了路揚那么多,一個親吻也不過分,可是她怕只要落入了溫暖的懷抱,只要開始了一個簡單的親吻,一切都會變得不可收拾……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敢再沉溺在任何一段感情里。“謝謝你。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錢暁午認真地看著路揚,留下了一個微笑,一個極淡極淺,甚至有些蒼白的微笑,卻讓路揚日后無比想念。
第二天,路揚起床的時候,家里已經沒了錢暁午的蹤影。桌上有還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和錢暁午留下的字條:
“路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我怕我再住在這里就會無法控制地依賴上你,尤其是,當我得知了你的心意。
我最近就會去美國,到了那兒我再聯系你,請你一切放心,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你。”
路揚吃著小籠包,腦海里都是錢暁午的笑,可他自己卻有點想哭。昨天晚上,他以為他能陪著錢暁午去辦簽證、陪著錢暁午收拾東西,甚至陪著錢暁午去美國,而當今天早上看到這封字條,路揚知道,錢暁午希望他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再出現,不要再聯系她,就讓她一個人離開。
錢暁午回到自己曾經租住的小屋,默默地收拾東西。鎖已經換了,現在這間屋子很安全,不怕殷墨再找上門。錢暁午決定輕裝上陣,只帶隨身物品,剩下的就留在這間屋子里。她把要留下的東西也打包歸類,整齊地放進一個個整理箱。高中時候的日記本、涂鴉過的飲料瓶、一盒早已過期的巧克力、一包早就過期的紅糖、一盒同樣還是過期很久了的感冒藥、一支報紙疊的玫瑰花……這些和史曜相關的回憶,都被錢暁午收在了盒子里。
手機響起,錢暁午看了新進來的微信,是史曜發來的。
“暁午,你還好嗎?最近胃還疼嗎?”
錢暁午沒有回復,繼續收拾東西。
手機再次響起,還是史曜的微信:“你放心,殷墨不會去找你麻煩了。都解決了。”
滿頭大汗的錢暁午,把一個個收納盒整齊地碼放好,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回復了史曜。
“史曜,謝謝你曾經那么毫無保留地愛過我,我也曾一心一意地愛過你。年少的時候不懂事,自以為瀟灑,沒想到卻傷害了你,對不起。不過你也傷害過我,也許不比我傷你輕呢。所以我們算不算是扯平了。不必再擔心我了,我會好好的。”
發送后,錢暁午就刪除了史曜。
先是釋然的微笑,而后錢暁午的眼睛卻泛起了淚光。她感激史曜曾讓她感受過少年那熱烈的愛,遺憾自己曾經的幼稚想法傷害了一對相愛的年輕人,傷害過他們曾經那么熱烈那么真摯的感情,慶幸自己有失而復得的機會,也怨恨史曜的劈腿。從15歲開始,十年來,她只愛過史曜一個人,而這場來回拉扯的情感糾葛,也隨著她的青蔥歲月,正式謝幕了。
告別了蘭蘭,告別了成數,告別了昔日的好友,拒絕了Richie要來接她的好意,錢暁午獨自一人坐上了去往美國的飛機。
看著窗外被朝陽染得橘紅的天空,錢暁午想起,上一次坐飛機,還是去巴黎出差。那一次,是路揚的力量一直支撐著她。如今身旁坐的雖然換了人,如今雖然是她孤身一人,她好像還是能感受到,那股結實可靠的力量。有些事,還是要獨自面對,還是要靠自己去完成。即便知道路揚心里有她,錢暁午不想也不能永遠躲藏在路揚的羽翼之下。陌生的環境、語言的障礙、商業的復雜,這些未知還在前方等著她,等著她去攻克、去成就,成為一個更堅韌、更強大的自己。
人生還長,他們的故事,還未完待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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