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做噩夢了？”譚卓推醒我，我看著他點點頭，也許這樣別人很難理解，但現在很幸運，哪怕是在這個鬼地方，生死難測不知出路，但我仍然覺得慶幸，至少我還活著。婦人在一邊輕輕拍著毛毯里哄孩子，一邊對我們說：“在這里最好別睡，還記得三樓的那些人嗎？他們或許就是在夢中受了什么蠱惑，以為面前的是樓梯，才會那么詭異地跳下去。”

我們差不多坐到了天亮，樓道還是沒有打開。一方面值得欣慰，昨天晚上沒有人再死去，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總得有人犧牲我們才能得救，如果不是別人的話，那人就得是我，這樣看來，死人對我來說就不是壞事了。

“這學校里好像發生過學生墜樓事件，學校怕影響不好就把這事壓了下來。我只記得是中考前，記不清是哪一年了。”婦人開口道。

她這么一說我也有點印象，“好像是有這回事，當時還有人說那不是墜樓，但是都是些猜測。”

“那個學生死了嗎？”譚卓問我們。

“搶救了幾天，沒成功，醫生說送得太晚了。”

我這才想起，每次去廁所的時候總能看見幾個叼著煙的女生在欺負一個瘦小女孩子，那女孩長相普通，衣著寒酸，據同學說她父母離異都不管她，她和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所以那些壞學生才那么猖狂。那幾個人把她堵在角落里，拿拖把推攘她，那拖把本是拿來拖廁所地面的，上面沾滿了令人作嘔的污漬，女孩一直求饒，她們反而哈哈大笑。很多時候都能看見這個場景，地點或許不一樣，但欺負的內容都差不多。什么時候開始那個女孩不見的？我記得大家都回學校拿檔案袋的那天，那幾個欺負她的女生都在，就是沒看見她。墜樓的那個學生會是她嗎？

譚卓忽然向外面走去，我怎么叫他都不回答，我只好把孩子交給婦人，然后出去把他拉回來。等我走出來的時候，譚卓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我只得在附近的教室轉著小聲地喊他的名字，畢竟我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別的人，只能希望那是我瞎擔心。

我在一間教室里找到了譚卓，他眼神空洞地看著前面，但他的面前除了墻壁空無一物。“你為什么不救她？”他像是在質問我。他沒管我臉上驚恐的表情，還是死死地看著前面。

“你怎么知道？墜樓的真的是她？你認識她？”譚卓并沒有回答我，“你怎么會認識她？這些事是不是和她有關？譚卓！你說話啊！”我太著急了不由得提高了分貝。

譚卓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你為什么不救我？”他的聲音變了，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語速放得很慢，這句話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我不敢再看他的臉，只能使勁的拽著衣角緩解我內心的恐懼。

“你不是譚卓！你是墜樓的那個人！”我下意識地往后退去，“不可能，不可能地，她已經死了，醫生說搶救無效……”

“顧真，你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嗎？我對你們每個人都了如指掌呢。”還是那種小聲地，柔柔的女孩兒的聲音，此刻卻像是惡魔的溫柔，說著他抬起手捋捋額前并不存在的劉海。然后邁著小步子走到窗臺邊，彎腰向下看去，“那么高，摔下去真疼……”

趁他不注意，我拔腿就往外跑，但是所有的門窗一下子全部關上了，我怎么都打不開。我想盡辦法去砸門窗，但是門窗都紋絲不動。“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呢？大家都欺負我，老師也不喜歡我。其實不喜歡我也關系，我本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是那個男人居然性侵我……失足墜樓？呵呵，就因為怕影響你們考試，甚至都不調查一下，就一個失足墜樓就算了，我果真那么無足輕重嗎？本來是來得及搶救的，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看著燈火通明的教學樓，那么多人，只要有一個人關心一下我就不會死了。我一直在那里等，看著血慢慢流走，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那我又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害死你的又不是我！你去找欺負你的人啊！”我不管不顧地朝他大吼。

他慢慢走過來，“他們我當然是要找的，不過顧真，你覺得你很無辜嗎？”他冷笑一聲。

我腦袋一陣尖銳的刺痛，眼前閃過許多模糊的片段：在廁所里，有個抽煙的女生朝我吹口哨，“模范生，你不會向老師告狀吧？”我沒理她，洗完手直接朝外面走去，門口的一個女生抬起腳攔住了我的去路。“跟你說話呢，怎么不回答？”我心里很鄙視這種人，欺軟怕硬，總是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她們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前途嗎？“不會。”我開了口，我的確不會去管這些事。那個女生還是不讓我走，她的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微笑，“那你證明一下。”我頓了一下，拿起旁邊的盆子從洗拖把的水池里舀了半盆水潑到那個瘦弱的女孩身上。我果真這么做了嗎？我心里有一絲絲愧疚，到底為什么那樣呢？

那個女孩濕著衣服慢慢走著，我像是站在她旁邊看著這一切，她用手背擦了擦臉。講臺上的男人朝她吼：“江霞！你又遲到，晚自習下課留下來。”她的臉上有明顯的慌亂，“不是的，是她們……”

“別找借口，拿著書站到后面去！”教室里的人都發出夸張的哄笑聲，“江霞，你又在廁所里洗澡了？哈哈！”

“顧真，你現在知道了吧？沒人是無辜的。”他慢慢走近，右面的臉血肉模糊，眼珠都裸露出來，我轉過身背朝他，“不要過來！你到底想怎樣？”我的聲音里不自覺地帶著懇求的語氣。

門好像開了，打開門往外跑，卻撞上他那血糊糊的身體，我趕緊退回去關上門，“咚咚咚……”響起機械的敲門聲。

我拿起旁邊的磚頭躲在門后，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到后面幾乎是砸門了。過了一會兒門被砸開，他站在門口朝里面看，我看準機會舉起磚頭朝他腦袋砸去。

“顧真……你……”譚卓倒在地上，腦袋上流出汩汩血水，他的聲音恢復了正常，我不想管別的只想快點從這兒出去。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拉住我的褲腳，“你怎么了？為……為什么，這樣……”

我用力地想扳開他的手，他卻拽得更緊，我一晃神仿佛看見他在對我笑。一著急就拿起磚頭朝他的臉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