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尚書令派人送來涼州的邸報,涼州刺史扶風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己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宴將焉耆、龜茲、車師前、后部,合三萬馀人討伐疏勒,攻楨中城,四十馀日不能下,現已退兵,依附大漢的疏勒王連相殺害。曹節無奈地搖搖頭,按照早就與三公商量好的方法,入宮啟奏漢靈帝,拜董卓為西域戊己校尉,繼續出兵。
涼州在大漢的意思為“地處西方,常寒涼也”,治所隴縣,下轄隴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張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武都、永陽、、張掖屬國、居延屬國,地廣人稀。由于這些年羌族動亂,隴縣人口急劇下降,原來兩萬多居民的縣城現在只有在籍人口六千二百人,城中的官軍比百姓多。
董卓率領五十精騎入城,在刺史府見到孟佗是哈哈大笑,孟佗欣慰道:“聽說是仲穎你來負責,我是大為放心。”董卓是涼州本地人,少年做過游俠,武功高強,力大無雙,擅長騎馬飛馳時左右射擊,與孟佗也是舊識。
董卓也清楚,孟佗就是一個大商人,來涼州撈錢的,對于政事沒有經驗,也沒有想法。董卓打聽到孟佗當官的原因,有點羨慕,暗暗下決心取而代之,但是臉上仍擺出一副忠厚的樣子,表態道:“刺史大人放心,小將前去,必定一雪前恥,揚我大漢威名。”
孟佗除了將敦煌原有的軍隊交給董卓,另撥了五百精兵相助,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證,糧草物資一定不會拖后腿。董卓也是爽快人,預支了一萬兩銀子的軍餉,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董卓的弟弟董旻也在軍中,不滿地說:“大哥,我們就這樣前去,太便宜孟佗了。”
董卓笑道:“到了敦煌,還不都是我們說了算。”
一路戈壁、沙漠、草原、綠洲,就是望不到人煙,只有道路旁的城邑、塞堡住著官兵百姓。董卓一軍本身帶有糧草,沿途不斷補充,除了躲避風沙,朝行暮宿,經過半個月的行程,終于趕到了玉門關。
夕陽下,玉門關就是戈壁中的一座孤城,在陽光下一片金黃,與藍色天空,構成了一幅遼闊壯美的神奇畫面;遠遠望去,甚至有一種海市蜃樓的縹緲感覺。進關登高遠眺,玉門關四周沼澤遍布,溝壑縱橫,烽燧兀立,胡楊挺拔,極目處,連綿雪山黯淡。
玉門關建在敦煌城西北兩百里的一個沙石崗上,黃膠土夯筑方城,開西北兩門,城墻高十米,上寬三米,下寬五米,上有女墻,下有馬道,人馬可直達頂部,是敦煌的重要關口。出了玉門關,經過樓蘭,越過蔥嶺而到安息,西至大秦,出關就是異鄉,漢和帝永元十二年,時任西域都護的班超年老思鄉,上疏乞歸,就說過:“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門關。”
隨行將士,包括董旻在內無不納悶,為什么繞道不經過敦煌,直接來到玉門關;玉門關的守軍也是同樣的疑惑,守將樊稠曾是董卓部下,瞅無人時問董卓:“將軍有什么打算?”
董卓笑道:“我是來接人的。”董卓在玉門關等了三天,終于等到了來人。駝鈴悠悠,隨風而來,一支商隊出現在一望無際的戈壁深處,人喊馬嘶,慢慢地向東而去,到了玉門關城下。董卓得報,上城觀看,為首一人身形瘦長,望見董卓高呼:“仲穎、仲穎、我是牛佶。”
董卓急令打開城門,讓商隊進城,自己下了城墻,與牛佶城樓下相見。牛佶鷹眼長髯,喊過身后的牛輔道:“這是你董叔叔,還不拜見。仲穎,這是小兒牛輔。”
牛輔虎背熊腰,牛佶說話間已經跪在地上,給董卓磕了三個響頭,董卓大笑著說:“起來吧,小子,不錯,不錯,有一股男子漢的樣子。牛兄,我知道你每年都差不多這個時候回來,特地到這里來等你,讓你的人歇一夜,我們好好說說,明天一起回敦煌。”
進到帥帳,董卓屏退左右,讓董旻在帳外盯著,才問牛佶:“牛兄,你從西域歸來,疏勒那邊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佶考慮了一番道:“勒疏強大起來后﹐有戶兩萬一千﹐兵三萬余人﹐實力可以與龜茲﹑于闐相抗衡。勒疏王臣盤依靠我們大漢和貴霜國振興,所以對漢朝一直不錯,可惜現在臣盤被叔父和得殺死﹐和得自立為王﹐聽說漢軍討伐失敗,莫非現在派你前來?”
董卓正色道:“牛兄,我知道你熟悉西域,與各路勢力都有交往,有什么好的建議?”
牛佶問清楚朝廷打算道:“此戰不易。勒疏三萬精兵,你也不過三萬人,兵書說‘十倍攻之’,你不占天時;焉耆、龜茲、車師等國就在勒疏邊上,除非是有絕對將和得趕下臺的把握,否則不會全力開戰,你不占人和;其次,勞師伐遠攻城,你不占地利;天時、任何、地利你都不占,仲穎,你要三思。”
董卓反駁道:“班定遠三十六人平定西域,我畢竟有數萬將士。”
牛佶笑道“仲穎,我不評論你和班定遠孰優孰劣,至少班定遠的時候,三十六國大多希望漢朝幫他們趕走匈奴,現在局勢反轉,鮮卑的使者游說不斷,和得自立,和檀石槐不能說沒有關系。就算你能在戰場上稍占優勢,如果鮮卑來援,你有多少把握?”
董卓頓時無語,無論他怎么狂妄,也清楚在一個不占天時地利的情況下,擊敗鮮卑軍隊是個不容易的事情。不過董卓不甘心,煩躁地站起來,在帳內來回踱步,牛佶拿起鐵條,把火盆中的炭火撥亮一點道:“仲穎,你坐下,我有問題要問你?”
董卓強忍著性子坐下,牛佶放下鐵條問:“你是想打贏這場仗,還是想得到涼州?”
董卓一下子愣住了,張口就問:“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