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語中，獅子叫僧伽彼，即“眾僧”的意思，是佛祖釋迦牟尼的象征動物；同樣，在安息，獅子是皇室尊貴和權(quán)力的象征?？兹竿醭陌⒂踉?jīng)在沙爾蘭特的石柱上刻上獅子的形象，宣揚非暴力、寬容與尊重；釋迦牟尼初次對弟子說法的地點就是沙爾蘭特的竹林精舍。安息國的屬國條支國就產(chǎn)獅子，體型大，軀體均勻，四肢中長，捕食水鹿、花鹿、藍牛羚、瞪羚、野牛、豬及家畜。

漢章帝章和元年，安息國遣使獻獅子，中原人看獅子，形似麟而無角；漢和帝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滿屈復獻獅子。這些獅子和后代大多飼養(yǎng)在宮苑里，平常人根本看不見，劉子敬雕刻的獅子活靈活現(xiàn)，要么就是長期觀察獅子的結(jié)果，要么就借鑒于其他作品。

劉子敬沒有回答，反而問安世高：“什么是佛？”

安世高答道：“無頭、無臉、無名、無字?！卑彩栏咴诼尻柧幼∫丫茫豢诩冋臐h語，語速不緩不急，聲音洪亮，充滿自信。

劉子敬點頭道：“道亦如此?！?

嚴佛調(diào)明白劉子敬指的是《道德經(jīng)》中那句“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肅容道：“此是諸佛之本源，眾生之佛性。”

劉子敬搖頭笑道：“自然即我，萬物皆空，不可信，不可言?！?

安世高也笑道：“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事事皆有因果，施主，打擾了?！闭f完再不停留，轉(zhuǎn)身而去；嚴佛調(diào)隨即深施一禮，隨之飄然離去。劉子敬其實已經(jīng)明白，兩僧是因書而來，那本書是西域傳來的，獅子的原型是其中一幅插圖上宮殿門前的石獅子，只是劉子敬另有苦衷，不能說出。車隊正待前行，就聽見洛陽方向馬蹄聲響，一隊官兵縱馬疾馳而過，蘇雙心中一嘆，又不知道那里百姓要倒霉了。

十里長亭向東不遠，也就五六里地的地方，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集，兩排不起眼的草房散落在路邊，七八家店鋪連在一起，多得是四鄉(xiāng)趕來的攤販；由于每天南來北往的客人絡繹不絕，鄉(xiāng)民們一般都等到傍晚。此刻快到晌午，就見地上擔子籃子擺了一路，討價還價的不少，頗有些人氣。

突然，幾十名差役里正從四處冒了出來，封住了集市的道路。轉(zhuǎn)眼間，大隊騎兵夾雜著陣陣唿哨，圍住了小集。百姓駭然，不免心中嘀咕：“到底出了什么事？”集市上人已經(jīng)相顧失色，紛紛挑擔提籃，準備開溜。天子腳下，官兵如此氣勢，要是被沖來的馬匹踢翻擔子，損失兩個小錢也就罷了；倘若被亂馬踩死，豈不冤枉。

小街上第一家門面是雜貨鋪，鋪里的一名伙計原準備上門板，被趕來的官兵明晃晃的鋼刀制止了，伙計雙腳便如釘牢一般，全身發(fā)抖，挪不開腳步；掌柜的臉色慘白，有心發(fā)作，怎奈一只肥手不停哆嗦，根本抬不起來，半天嘴里才打著顫問了一句：“大爺，有，有，有何貴干？”

帶隊的軍官剛好路過，哼了一聲并不回答，差役和軍士已經(jīng)把人趕到小街正中，街尾的門面是一家胡餅店。張騫出使西域時，不僅帶回西域的馕，而且引進芝麻、胡桃，原先中原做餅的人家不少就變了花樣，發(fā)酵的面不放堿而放少許鹽，加入芝麻、胡桃餡，為有錢人做的還加入雞蛋、酥油、糖，烤好后圓餅特香，民間就叫胡餅。

胡餅店前一個攤子，烘爐里火焰正旺，烤好的熟餅散發(fā)出層層香氣，焦香、面香、胡桃香、芝麻香；賣餅的老者彎著腰，還在捏面粉，似乎那是一種精細活，絲毫沒有察覺有人到了左右。這份不同尋常的專注立即吸引了官兵和差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后，胡餅店已經(jīng)被包圍，市集上鴉雀無聲。

為首的軍官并不能做主，在官兵的最后，有兩個太監(jiān)，慢慢走上來，人都很瘦，但是步伐沉重，每一下都像踏在人心頭之上。兩個長長的人影隨著腳步聲慢慢逼近，為首的太監(jiān)正是張讓，踱步到胡餅攤前，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又瘦又黑，臉上滿是傷疤，但是依稀可比辨認出雩侯竇紹。

張讓贊賞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侯爺費心了，有誰能想到，你悄悄潛回洛陽，做一個小攤販。雩侯，事已至此，你就給痛快話吧?！彼闹艿墓俦钜勐牭竭@個稱呼才恍然大悟，難怪今天這么大聲勢，這可是竇家的漏網(wǎng)之魚。

老人抬起頭，暗暗握緊了手中的火鉗，指節(jié)因太用力而發(fā)白，手背上青筋暴凸。但老人沒有看張讓，而是望向他身邊的另一個太監(jiān)，太監(jiān)的年紀和張讓相仿，但是眉毛全部白了，一雙眼睛靜若止水。老人喟嘆道：“張大人真是有心人，本侯還是沒逃出你們手心。既然浮屠出了高手，就讓本侯領教一下西域的瑜伽之術(shù)吧?！?

自漢明帝始，宮中佛道共尊，太監(jiān)們的修行也是各成一家，這名太監(jiān)的白眉是練功練白的。白眉太監(jiān)叫栗嵩，對竇紹認出自己的武功有點意外，認真地端詳著竇紹，示意其他人讓開，隨即輕松自如地踏前一步。竇紹沒有動，依舊盯著面前的火爐，看著火苗一閃一閃，火光映紅了臉頰。

竇紹不敢輕敵，太監(jiān)本身適合練陰柔的功夫，而佛門吐納陽剛，太監(jiān)一旦練成佛門功夫，必定是剛?cè)岵?。果然栗嵩出手快似閃電，竇紹根本沒有看清對手的招式，只能依據(jù)火光上的陰影反擊，火鉗雖然慢了半拍，但依靠炙熱的高溫燒毀了栗嵩的衣袖。

栗嵩吃了一驚，急忙抽身而退，竇紹抓緊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搶攻對方，竇紹用火鉗施展大闔刀法，紅光閃閃，大開大闔中更添了詭秘古怪。由于不敢硬接火鉗，栗嵩只能利用身形變化纏住竇紹，等到十幾招后火鉗沒了紅焰，才斷然出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