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綠柳腰》(十)
- 勿惹桃花之壹
- mxnaiaao
- 3281字
- 2025-04-04 01:22:49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時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故曰:沉水入火,自取滅亡。
兩天后,阿真回到藥廬,鞋襪濕透,小六訝異。
“師父呢?”
“師父被馬車行的人請走了,這么晚了免不了吃些酒菜,還囑咐要是夜里入定回不來,就關緊門戶不要等他…師姐你,又去河里摸魚去了。”
“什么摸魚,那是小孩子才玩的…那老漁翁釣魚,好大一只,我幫忙抓,滑了一跤。”
阿真把手中挎籃放在灶臺上,凈手準備做飯食。
小六看不下去書了,走到灶臺邊燒火。
“濕鞋襪先脫了吧,水溫了先洗洗,小心著涼。”
“哦…”
阿真敷衍地應著,取了腳盆,在灶火前兌水泡腳,模樣著實萎靡。
小六發現她的左手一直包在袖口里,伸手抓住查看,發現指頭紅腫針眼遍布。
“怎么不上藥?”
“抓魚的時候…洗掉了”
“…我去拿藥。”
看著小六肅著一張臉去拿藥,阿真撇撇嘴,抽離了灶里柴火。
“這女紅學不會就不要學,不是說當穩婆也能賺銀子嗎?”
“義母說,姑娘家總要學會縫制貼身衣物…嗯,還有那月事帶…我也知道該學…可扎的手實在是疼。”
“…月事帶?你身上來了?還疼嗎?”
“沒到日子呢…”
爐火將滅,微微紅光照著兩人。
上好藥,小六抓著阿真的手腕摸脈象,良久都摸不準,便松了手。
“是不是還有事沒說?師傅不看著,你從不讓我摸脈象的!”
“嗯…就是山里,有提前發動的產婦,沒等到穩婆上山就生了…那產婦是血崩,孩子也死了…她丈夫還困在礦里,一天后才得假回家…那獵戶埋了妻女,藏了把短刀進礦,砍傷了工頭,人也被抓了。”
“就是這事?”
“這還不是大事嗎?”
阿真撲騰腳盆里的水,飛濺到了小六身上…他裝沒看見,給阿真拿了干凈的草鞋。
“師父說過,盡人事聽天命…”
“哼!男人最是無情,眼里只有功名利祿。”
阿真濕腳穿上草鞋,提起挎籃放進正堂的桌案上,見有一封信正要拿起來…
“你是不是又去河東邊聽曲了,那邊不準再去,說了多少次了…桌上那是師父的信,你不準看!”
“這種信封只能是相州來的,呂擇先又來信請教師父藥方了唄,不看我也知道;還有這籃子里也是師父的,你不準吃!”
阿真取出塊糕點咬了一大口,走出正堂回自己屋;不知怎的,看著與自己齊高,端著書生架勢一本正經的小六就莫名來氣。
“回屋就穿上鞋襪,莫貪涼。”
“就不穿,你管不著我。”
“我不管你,下次來月事肚子疼,還不是我給你煎藥,你敢叫師父做嗎?”
“哼,小老頭,告狀精,走開!不準進我屋!”
阿真賭氣關門上栓,幾息過后,小六又輕輕敲了敲門。
“一會我熬些菜粥悶在鍋里,餓了記得去吃…阿真?”
“不準你叫我名字,你走開。”
小六聽到這回話嘴角卻翹了起來,走到灶前續火煮飯。
灶臺前還有阿真的濕鞋,小六順手給刷洗了干凈。
第二日,小六采藥歸來,還從陷阱里帶回來一只野雞。
張郎中醉意惺忪的半睜著眼,看著小六在院中忙碌。
野雞湯燉好,阿真聞著味從自己房中出來,不計前嫌地幫小六在正堂擺碗筷。
待張郎中坐好,他就擺手拒絕了小六的布菜,喝光自己面前的菜粥后就開始假寐,再睜眼就斷斷續續說著話,直夸車馬行管事的酒烈。
小六要扶他去休息,也被他擺手拒絕,眼睛直看著阿真的吃相。
阿真飯快吃好了,被盯著有些發毛,抬眼跟師父大眼瞪小眼,突然眼睛一亮:
“師父你是不是還醉著呢?”
“沒醉…呃只是見這飯菜豐盛,阿真乖乖吃的很是香甜。”
小六和阿真相視一笑,小六又推給阿真半碗雞湯泡饃。
張郎中假寐一會又睜開眼,盯著阿真的手看…
阿真忙回答是摘皂針傷到了手…
張郎中點頭說要給她拿護具,被小六扶回了座位上…
飯吃完,小六邊收拾,邊問阿真醒酒茶的配方。
“哎!我兒辛苦了。”
張郎中拍拍小六肩膀,走到院中坐上靠椅曬太陽,留下兩個慫娃愣在當場。
小六收拾完,在煮醒酒茶的空檔,給阿真的手指抹藥…
阿真幾次想去師父身邊討軟話,都被小六拽了回去。
張郎中雙眼微睜,看著他倆的身影良久。
入夜,張郎中清醒過來,看到小六正在自己床邊挑燈夜讀。
冷水凈面清醒了很多后,張郎中給了小六一個藥方讓他背熟,又從扣碟下取出塊蒸糕品味。
“那車馬管事派人請我時,為師正在琢磨著古方里的暢舒丹…正有酒壺在面前,就把藥加在了酒水里,果然一席間都是暢所欲言啊…酒也是真烈…不知這酒方好不好尋…”
“師父!若再想試藥,讓徒兒來便可…您又昏睡了半日,阿真也很是擔心。”
張郎中擺擺手說這都是小事,便又沉聲說起了席間聽聞:
“這…走商走下游水路的話,也只會有去無回,那漣水可是很湍急的,逆行返程不可行。”
“每次走商都用的新招的車把事呢?”
“那這運道不都傳開了,凡有暴利必有災禍相伴,一般的鄉紳可是克化不了的,根本守不住…這此間吶…呵,老樹盤根…現于百姓而言…不如你占一占?”
“這也可以一占?”
張郎中笑而不答,取出策占袋子遞給小六,又轉身半坐在床上,閉眼回味酒香。
室內寂靜良久,小六看著占數蹙眉,張郎中忽然問:
“徒兒可是喜歡阿真?”
小六正看著占數,抬眼便沖著師父點了點頭,再低頭才反應到自己干了什么,耳腮瞬間血紅。
“師父您,怎么知道?”
“嗯,師父今日知道的頗多…”
張郎中知他已經看不下占數,便隱了隱笑意走過去看占數。
“枉費我還與徐大商人知會多年,竟不知銜我明珠的狼崽子就在身邊啊…徒兒,你以后可要更加善待阿真才是。”
“是師父,我會的!”
“把策占收起來吧,不解了…呃,你沒問過阿真吧?”
“…師姐最聽師父的話。”
“以阿真的性情,確實不會反駁什么…她嫁與你,也是緣分使然…就這樣每天安穩度日,也是為師最想看到的。”
張郎中看著立在一旁傻笑的小六,語氣格外溫和。
“再寫一封信給徐大商人,先把親事定下,你族老那邊讓他去周旋去…明日去請你慧娘嬸商議吉日…或許是為師老了,思慮過多,總覺得遲上幾步,會生變數,你不要感覺唐突才是。”
“一切聽師父安排!”
小六高興得躬身拜謝師父,走到書案前研墨寫信。
次日,張郎中和慧娘將阿真叫到正堂,詢問她的想法。
阿真被問蒙,揪掉小六在自己背后扯衣服的手。
“師父幾年前就跟我說過要議親到徐家…我聽師父的安排。”
“阿真是真的長大了,這等好的姻緣,你娘親在天有靈也會為你高興的…好了,你跟小六去說說話吧,我與你師父給你們選個好日子。”
張郎中和慧娘笑語著目送拉扯的兩人走出正堂,便鋪開一張紅紙,篩選吉日。
“都出來了,松手!”
阿真見小六不聽話,抬手去捏他紅彤彤的耳垂,結果被一雙手給握住。
“阿真,與我定親,你高興嗎?”
“嗯…有點高興,不用嫁的遠,還知道你長什么樣子,不是給人喂馬種地的農戶…素娥也要議親了,是個船夫的兒子,還沒見過呢?”
小六緊了緊雙手,拉近了些距離:
“現在莫在我眼前提起他人,我會吃味的。”
“那我今夜就回義母那里,跟素娥睡到一個被窩里去,你也吃味嗎?”
“…閨中之友尚可,但待你及笄后與我成婚,你的身邊只能有我…”
“哼,都還沒定親呢,你不能這樣霸道。”
小六見阿真有些怒容,不敢再得寸進尺,只得哄道:
“那便先答應我,不能去東村那等污濁之地。”
“那些姐姐吊嗓亮堂著呢,我在河邊大樹上,聽的可清楚…”
“你即愛聽曲,只要鎮上有廟會我都帶你去,可好?”
“好,我還要吃糖葫蘆…手撒開吧,我要去給慧娘嬸熬些藥茶去…”
阿真用了些力氣,雙手依然被結實地握著,自己手心里已經滿是細汗。
“手若柔荑,膚如凝脂…我不想松開。”
阿真見他執拗,又一猛抽手,啪一聲打得小六手背脆響。
“這太熱了,我手都出汗了,以后不許這么無賴…”
“我們已然要定親了,必然會更親近些…你怎么能拒絕我…”
“那就…冬日里再握住我的手,那我的手就會一直暖和了。”
“好,一言為定,你要是不守信,就要挨打手板子。”
“哼!”
阿真推開不依不饒的小六,去藥堂拿藥材。
正堂門邊,慧娘聽完對話,掩唇退回到書案邊:
“我看這吉日可以往后多挑幾個,這好事將近,日子過的最是快,這成親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張郎中但笑不語,手中又翻開歷書。
只見桌面紅紙已寫:天德貴,人德照,良辰吉日。
同年深秋,西山礦窯民反,正準備炸山封堵通往西城鎮的山道時,被增援的兵將在半日內盡數絞殺。
夜幕降下,一隊藤衣藤甲的蒙面騎兵經過藥廬,留下兩名傷兵,硬要張郎中的徒弟醫治。
張郎中隱下心中疑惑,讓小六和阿真掌燈診治,自己則走回正堂,剛要坐下續寫藥書,就聽見吱嘎聲響,正堂屋門被關。
“張郎中,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