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溫何最后一次見到穆溯,是在賀子鳴的KTV里。
那天很熱,路燈好像融化了一般,幽幽的光如同泡沫,虛虛地浮在地上。
凌歡到醫院有一會了,正立在路燈下等溫何,光影打到她身上,幾只小飛蟲在她頭頂一直盤旋著。
前方,溫何從醫院里出來,走近時,凌歡聽到她破口摔著臟話。兩人打了招呼,繼而溫何點了支煙,在凌歡騎來的機車上倚住,目光有些失焦。
“車我給你弄來了,”凌歡抬手轟走那些小飛蟲,遞給她鑰匙,“車是好的,什么都不用管……這車可是我的寶貝,你記得對他好點……”
“好。”
凌歡的嘴唇蠕動了下,還想再說什么,掙扎幾下,又放棄,最后逮住路燈踹了一腳。
溫何沒理會她,眸光明滅的坐在那里,只是抽煙,繼而像被嗆到一般,猛地咳嗽起來。
寶藍色的煙霧騰騰上升,溫何咳得眼眶都發了紅。接著她把煙掐了,煙把丟到地上碾滅,眼中的明亮,也隨著煙火一同逝去,一抹濃濃的厭惡,隨即浮上眼底。
天色始暗,夕陽的余輝厚厚地潑下來,凌歡自認,從未見過如此心事重重的溫何。
罷了,溫何的主意,從來沒人能夠改變得了。
她皺皺眉,想了想,還是邁到溫何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可想清楚了?賀子鳴那家伙,狠起來可真不是……”
“但他打的是穆溯。”溫何淡漠著眼,抬腿跨上機車。
凌歡怔住,恍惚間覺得她十分陌生。
她不會想到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穆溯,對她會有如此重要。
她也不會想到,她竟有一天,會因為愛一個男人而去只身犯險,如果可以稱之為愛的話。
愛?
她的愛?
凌歡難以置信,腦海,像被利箭貫穿。
她知道她的。她知道她有多么敏感和缺乏安全感;她也知道賀子鳴是她付出了多大的勇氣才去接受的。
而如今,她卻選擇耗盡畢生,去追求與穆溯的美好和安逸……
凌歡把目光重新聚焦,發覺對方正在望著自己。
目光相接,凌歡渾身狠狠一顫,一股涼意從背后攀升。一時間,她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接著,她感受到溫何的手,在自己的肩上用力按了一下。
她呼吸一凝。
“再過半小時,記得報警。”
—
KTV里,溫何順利的從包廂找到了賀子鳴。
她提步進去,盡力去忽視賀子鳴身旁以及腿上的女人們。她沒義務,也沒必要,再為了他而生氣。
他不值得。
賀子鳴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虛張聲勢,只微微歪了歪頭,算是打過招呼。
但溫何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嘴角的笑容,未免有些太不懷好意。
等溫何站定了,賀子鳴就抬手讓所有人退出去。他開了瓶伏特加——是他珍藏的,擱到溫何面前的桌上,唇角挑起來:“知道你愛,特地備的。”
溫何咬牙。
但她無可奈何。
劈手抓起,對瓶吹下四五口,烈酒灼燒著五臟。
“好。”賀子鳴鼓掌,說話間,嘲諷絲毫不加遮掩,“溫小姐,大駕光臨,有何指示啊?說吧。”
溫何臉色冰冷,高度的烈酒讓她有些承受不住。她緩了兩秒,走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賀子鳴等著,卻只等到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我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她問。
他頓時有些摸不準她,眉心不禁揪起,“我以為你會說點別的。”——比如關于穆溯的,“嗯?”他抬眸看她,目光意味深長。
溫何不答。緘默。
“好吧。”賀子鳴仍是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雙肘撐在膝蓋上,答:“兩年前吧。”
溫何挑眉。
“就是兩年前。”
“具體的。”
“我記得是夏天。”
“幾月?”她脫口而出,咄咄逼人。
“七月?也有可能是八月?”
“我當時在做什么?”
“唱歌。”他努力耐著性子。
“后來呢?”
“我記得,是我請你喝的朗姆,然后嘛,大概就是那樣……”
“這么說,我還得對你感恩戴德?”
“難道不應該嗎?”
“呵!”溫何簡直被氣笑了。
賀子鳴有些不耐煩了,“溫何……”
“別叫我。”
“你說什么?”
“我說,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你再說一遍!”
“聽不到嗎?我說,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砰!”他火大起來,一掌砸在桌面上,震的酒瓶哐當響,“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