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早餐之前,我沒有跟他們打牌,而是在里面自言自語地練習網絡里的介紹語,我故意很認真地在不斷重復:
“當我站在這成功講臺的時候,首先向臺下各位新老朋友,陌生朋友以及21世紀網絡精英百萬富翁問聲早上好,所謂真誠的友誼來自源源不斷的自我介紹,現在我就把自己真誠而又簡單地介紹給大家,我叫……”
這樣的固定介紹語我每天都聽不下十遍,所以現在說起來也很流暢,他們見我在那里練習,都在一旁偷笑,但我還是一本正經……
早上還是到彭澤江堤帳篷那個教學點上課,早會上,他們要我唱歌,我也不客氣地唱起了昨天下午在森林公園上面他們教我的一首網絡里的歌曲。課堂上所講的內容,還是一如既往,成功人士是昨天下午見面的黑哥,老掉牙的內容及流程在此就不值一提了。但為了顯示我的誠心入伙,那天早上我還是表現得聽得相當入神。
回去的路上,我故意對小余說:
“小余啊,下午可能要辛苦你了,我昨天向蔡培提意見說我想把我從工廠帶來的褲子拿到外面賣點錢,我想下午可能就要去了,到時可能得麻煩你一同去市場。”我一定要在小余面前表現得我心里只想著賣衣服一事,好讓這個傳話筒回去表明我的心跡,這樣,下午去市場的機會更大。
“大哥,不要這么客氣了,小事一樁嘛,不過,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褲子賣不出之后怎么辦?”
“呵呵,這個沒想過,你們不是教我嗎,做事要有信心,我相信只要我有信心,會成功的。”
我敢打包,當時小余聽我這么說,心里一定直罵我是個白癡。
“呵呵,大哥,信心有時候也要放在點子上才行的。”
“啊?我不是太明白,小余,你有話就直說,好嗎?”我繼續著我的“白癡”,說得格外認真,格外誠懇。
他這時候只有笑的份了,在他心里,我一定是個超級笨蛋。
下午剛剛吃完飯,毛培,就是那個廣西的毛大姐帶著四五個小伙子來到我們寢室。蔡培讓我把衣服拿出來給毛培看看,毛培看了一面表示褲子的質量是一流,一面表示按照彭澤這地方的消費水平怕難賣個好價錢。
我只好說先拿到市場上,看情況再說,到時能賣多少就賣多少。
“那你打算叫價多少呢?”
“我這褲子成本都近五十元,我想八十塊左右就可以了。”
“呵呵,絕對不行,如果在廣州的話,這個價還說得過去,但在這里,八十元都可以買一件羽絨服了。”
“但我這褲子可都是樣板貨來的,是絕對的精品哦。”
“買衣服的根本不懂這個的,兄弟,不是我打擊你,你這褲子,在這里頂多40元,是最多的了。”
我心里一陣歡喜,聽她的口氣好像讓我出去賣衣服,只是想我不要喊太高價,其實只要他們肯讓我出去就行了,但我還是皺著眉頭,低聲說:
“到時我會看著辦的,價格是可以商量的。”
我們接著隨便聊了幾句,蔡培就安排了,他讓阿豪與我一起去賣衣服,就說是從廣東來的,急著脫手這批褲子,另外,讓小余,小葉,小田還有毛培帶來的四個人在一旁充當看客,湊湊人氣。
于是,我拉著我的行李箱,阿豪一手拿著我的行李袋,一手拿著一塊地攤墊布,還有他們一行人便往彭澤市最熱鬧的地方——步行街出發了。臨走前,蔡培叮囑我說要價不要太高,有人要多少就多少給人。
我們走了二十分鐘,才來到步行街。步行街位于一個大廣場的一側,我們看到廣場里人最為密集,而且廣場出口一側有一個攤位正在賣鞋,于是,便決定在廣場出口的另一側,也就是斜對著那個賣鞋的位置擺賣我們的褲子。
我打開地攤墊布,鋪在地上,一面讓阿豪把行李箱和行李袋的褲子取出來,一面在準備好的硬紙板上用油筆寫上:
外貿樣品條絨褲大甩賣,68元/條。
寫完之后,阿豪已把二十來條褲子全部取出堆在墊布上了,我再按三種顏色將褲子分好,便開始了叫賣。
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當街賣過東西,一時真不知所措,嘴巴喊不出什么話來,想起平時街頭的小販的喊法,想到我這可是為自己的生命吶喊,便鼓起勇氣喊:
“賣衣服嘍,全棉燈芯絨西褲,外貿樣品,保證質量……”
阿豪也操起嗓門跟著我的喊法,在不停地叫賣。路過的人,看到我們兩個小伙子喊得這么大聲,光遠遠看我們,也沒幾個走過來瞧我們的褲子。我們吆喝了大半天,也不見個人影,聲音也漸漸沉下去了。
想我一心來廬山玩,不料今天居然被淪落到這般境地,心里不禁的難受,但想到凡事有失必有得,今天當街賣褲未曾不是可以鍛煉平日自己內向的性情,于是,為了提煉我的膽量,更為了更為逼真的表演,我再次提高嗓門喝道:
“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外貿樣品西褲,做工精細,質量保證,價格合理,大家不賣不要緊,看看不吃虧……”我放下包袱,想到什么就喊什么。
功夫不負有心人,漸漸地,有不少的人都往我們這邊走過來,每走過來一個人,我都趕緊遞上褲子,讓他們看,并對他們說這是工廠的樣板貨,做工是絕對精細之類的,他們呢,好像看不到我寫在硬紙板上的價錢,首先都是打聽價格,待我一報價,他們要么看也不看就走人,要么就直搖頭說太貴了,就這樣,賣了大半天,看的人多,買的人卻沒有一個。
這時,小余和小葉走過來,一面假裝拿著褲子在看,一面要我趕緊以客人許的價賣出去……我只好涂了紙板上的68元/條,寫上50元/條,然后又繼續我的生意,我拼命地喊,喊得我都不再害臊了,有點像小時候背書的麻木,我多么希望有警員走過來查問我們衣服的來歷之類的事情發生,但是終于還是盼來一場空。
叫賣了好會,我嘴巴都干了,我決定上步行街店鋪買瓶水,于是,我指著步行街上的一家店鋪,對阿豪說:
“阿豪啊,辛苦你了,我口干得很,你先看著,我去買支水。”
“不用了,省點錢嘛。”
我不理會他,徑直往商鋪那邊走去。在我要水的時候,我注意到小余一伙人眼睜睜地緊盯著我,我故作輕松,還順便走過隔壁賣衣服的店鋪打聽收不收褲子,得到的答復都是否定的,看來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啊,幸好我并不真的指望賣這些衣服,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出急切要把褲子轉手出去。
回到攤位上,把水遞給阿豪后,我也懶得再喊,一股兒坐在那里愁,眼看就快三點了,幾個家伙都在附近盯著,我該怎么辦呢?正在我郁悶的時候,一個彪形大漢走過來,對著阿豪說:
“這里是公眾地方,不許在這里擺攤,你們趕快收拾好,不然要收了這些東西……”
這個滿臉橫肉的家伙應該是城管,我多么希望他能收下我們的東西,然后帶我們回去問話,于是,我馬上插嘴:
“大哥,你看人家還不是在賣東西。”我向著對面的鞋攤淡淡地說。
“你不用多嘴,趕快收拾。”他邊說邊往對面走去。
我和阿豪站在那里,也沒有收拾,直看著他們那邊的動靜。只看見那邊賣鞋的大姐與這個大漢說了很多話,接著,大漢又朝我們這邊走來,他兇巴巴地對我們說:
“你們還不收拾,他們之前有辦好手續的。你們趕快走,不然一會沒收了。”
說完,他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我知道在這里賣下去也找不到好機會逃跑,于是要阿豪一起收拾到別處看看。小余他們這時也過來一起幫忙,然后,我們離開廣場,沿著步行街走了好會,等看到路邊有人在擺攤位,便隨便占了一塊地方,又拿出家當重新開始了。
這一回,小余,小葉和他們也不在附近盯著我們了,幾個人集在一起在那里胡亂叫賣,八個人在二十來條褲子后面站著喊著,結果,招來的不是客人,而是來往路人的側目,盡管那時我們的價錢已經由50元/條降到43元/條,最后降到38元/條。偶爾有人看中那褲子,也說出門沒帶夠錢,明天再來要,還掏出口袋的所有錢以表示所講并非虛言,我那時只好一個勁地說:
“沒問題,明天我們還來這里,明天再買不遲。”
后來,我也有建議大家各自拿著褲子向各店鋪及人群進行兜售,我自己也曾成功鉆入人群中,但是小余總是一直在后來跟著,而且一大幫人在附近虎視眈眈的,所以一直沒找準機會逃脫。
就這樣,一大班人嘻嘻哈哈地推銷,叫喊了一個下午,到頭來一條褲子也沒有賣出去,他們也一個勁地自嘲,說什么未來的大富豪大經銷商終于虎落平陽無用武之地。課堂上他們一個個看似能說會道,實戰上卻如此言笨口拙的,我心里直鄙視他們那熊樣,但還是與他們稱兄道弟的,表現出一起同“街”共苦的無窮樂趣。
天黑了,我只好提議大伙打道回府,他們也站累了,也就一致稱好。那個時候,正值下班時分,街上車水馬龍,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我拖著行李箱,在一伙人的簇擁之下疲憊地在街道上穿梭。我的計劃又落空了,我的希望又破滅了,我真有點窒息的感覺,不過,我也看到了唯一的曙光——報警。今天賣衣服的時候,我看到有一部警車曾路過我們攤位前的大街,我當時都能觸手可及,但當時不知為什么,或許沒有膽量,或許沒有準備,或許自己還心存一絲自己能逃出的僥幸,所以我當時沒有走出那一步。
現在的我,已經不像之前,連靠近警車的機會都沒有了,明天,明天再走不了,就得求助他們了,我心里暗暗發誓。
等半路上,毛培寢室的人和我們一分手,小余便趕緊上前湊到我耳邊說:
“大哥,你也看見了,你的方法我們今天下午也試過了,看來行不通,我看你還是得想別的辦法才行哦。”
“嗯,雖然今天下午沒有賣成功,但是我們還是過得很開心的啊,起碼大家也有了經驗啊,而且有兩個人不是說明天早上一定來買嘛,我想明天一定可以賣出的。”我不理會他,盡說一堆不著邊的話。
“大哥,照這樣的情況下去,明天就算能賣也不可能賣得完,我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賣得完。”
“不要氣餒嘛,不是你教我的嘛,要有信心,一定會有辦法的,明天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能這么快就灰心啊。”我知道我所說的他一定會轉達給蔡培,為了爭取明天還有機會出來,我盡力表現得雄心壯志。
……
等我們回到住處,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拾好行李箱,蔡培就叫我進房里,我一進去,發現有好幾個培訓員都在里面,分別是易培,就是據說目前做得最好的,上回與我說陳安之和他師傅安東尼故事的那個,上午的黑哥霍培,自稱失手殺人的鄭培,還有二個是我未曾謀面的高人。
我一進門,一一與他們握手寒暄,還好見過面的我都能喊得出個姓名,坐下之后,他們便問我今天下午怎樣,我便自我調侃地說下午雖然沒成績,只有幾個人說明天再過來買,但是還是收獲了不少,如與大伙一起開心得很,并掌握了一些賣褲子的技巧,并承諾明天一定會更好的。
他們聽我講完,便讓我將褲子拿出來給他們看,于是,我從外面把行李箱搬到里面,然后取出來一一遞給他們。他們是外行,我就在旁邊不斷地吹噓我那褲子,他們一伙人瞧過之后,易培與黑哥他們兩個都讓我挑一件合適的給他們,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沖著幫我銷售褲子來的。幾個人中,只有易培和黑哥是屬于肥胖型的,而我那褲子是出口到英國的,所以只有他們兩個比較適合穿這褲子。我一面笑著,一面取出我帶去工廠用的尺子,給他們量了一下腰圍內長,從他們各自喜歡的顏色里面挑出兩條讓他們試穿。
“我們這衣服都是樣板貨,絕對的上等貨,質量要比市面上的要好得多……”我一面說我的褲子如何如何地好,一面夸他們穿上以后怎樣怎樣好看,最后,我討好地補上:
“反正我這衣服在外面也不怎么暢銷,就送你們好了,呵呵。”
“不行不行,褲子我們要下了,但錢還是要給的,明天你到外面多少錢賣出,我們再補上。”易培笑嘻嘻地說。
“哪里,反正我有這么多,送你們就行了,不用客氣啦。”我接著說道。
“我們這里講究錢財分明的,不收錢我們還不要呢。”易培認真地說。
我不好再說什么,只好說那明天再說吧。其實聽到他們還讓我明天出去,我心里說不出的開心。
試完衣服,易培他們幾個人都坐下,很嚴肅地對我說:
“這褲子明天就算賣了,恐怕你還是不夠錢的啊,你總得先想好個辦法,你有什么打算?”
“我讀大學的時候,為人還算可以,結交了不少朋友,我想不夠的錢可以向他們借一點。”
我早就料到了他們遲早會這么問我,于是我也早早準備好了我的計劃,我本來以為這樣說,他們會贊同,然后我就可以說馬上聯系他們,接著我就以要與朋友隨時保持聯系,自己掌控著手機,這樣,明天逃出去也就多拿回一樣東西,同時又能及時與家里人匯報。
“兄弟,這樣做是絕對行不通的,呵呵,你做事情還不夠細致,你知道為什么我們這里的人一開始都是向家里人開口的嗎?除了因為我們能為自己最親的人帶來好處之外,還因為我們的家人是最信任我們的人,你想想,你若向你的朋友借錢,到時不就少了一個發展的對象了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易培細細給我解釋。
我一聽,就知道我的手機絕對是拿不到手了,真是棋差一著,萬萬沒想到在他們看來,等你加入這個行業,除了發展家族成員外,大多是會向身邊的朋友宣揚自己在這里如何如何體面風光,如此來騙取別人的好感,才能叫人過來,如果現在向朋友要了錢,豈不是為以后的謊言埋下了大大的“隱患”,這樣就少了一條財源了。我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說道:
“嗯嗯,說得有道理。”
“所以嘛,做我們這行的,一定要講究計劃性,要有長遠的目光和周密的策劃才是可以的,現在,你已經決定一定要做這行了,那你就老實說一下你們家里的情況,我們大家再一起好好想個辦法。”
說完,他們一個個都盯著我看,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再推辭是不行的了,于是,我也就順著以前說過的話,說自己是農村的,父母都以種地為生,自己從小如何體弱多病,讀書又如何呆板蠢鈍,考不上大學父母又是如何為我辛苦湊錢……,說到最后,我還不忘加上一句:
“當今社會,教育,住房,醫療三件大事像舊社會的三重大山壓得我們很重,像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要想立足,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我也想在這個行業里創造出自己的一番事業,改變自己的命運。”
后面那一句,其實也算是很現實的話,是我內心的一句真心話,只不過我從來就沒想過依靠做什么直銷之類的違法勾當。
他們面無表情地聽我講完我的悲慘史,然后易培第一句話就是:
“兄弟,來我們這里的人,比你慘的多的是,你們廣東經濟算是可以的啊,我想你們家再怎么樣,如果說幾千塊都沒有,也說不過去吧。”
“唉,我家里之前攢的錢都給我念書花光了,我們家還欠人家不少錢,現在每個月還要我寄一點回去還,這真是千真萬確的事。說實在話,要借還是能借的,但我就是擔心他們在借的過程中,別人會說三道四,若我父母說起是我要錢的話,別人一定會懷疑我是不是被人騙了之類的,如果這樣,就得不償失了。”我可憐地說道。
“所以說,你家里的情況你一定要詳細地向我們交待,我們再一起想個周全的辦法嘛。”
我正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外面敲門說晚飯已經做好了,于是,蔡培讓他們把我們的端進來,不一會,我們房里就人手一碗面條,邊吃邊聊起來。我想著,反正明天我是走定了的,所以也盡說好話,說既然廣州工作沒有了,我是一定會呆在這里的,以后還請大家多多關照之類的,還說我有很多朋友,到時叫一兩個過來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之類的。
等吃完飯,我見易培從身上掏出一個信封,一面遞給蔡培,一面笑嘻嘻地對我說過兩天用得上,蔡培打開信封,從里面掏出一張紙,露出一半,我只見中間三個大字:申請書。就這樣,我也沒問什么,而易培他們好像要動身走了,我還故意讓他們幫我在網絡里宣傳一下我的褲子,以便盡快處理掉這些褲子。他們幾個人也就這樣告辭了。
回到房里,我對蔡培說:
“蔡培,現在已經周一了,我想我家里那邊一定急得慌,我得打個電話給家里報個平安。”
“嗯,也是,不過你打算怎么說呢?”
“我也沒什么好辦法,我想如果再說在這里玩幾天,這話說不過去了,我想反正紙包不住火,我就直接告訴他們我同學這里太陽能熱水器做得不錯,我想呆在這里看看,行嗎?”
當時,我真的想不到應該如何向家里人說,我一心就想今天已是周一了,家里人現在一定擔心著我,只要與他們通個電話讓他們放心就行了,反正明天我是一定要走的,所以今天晚上說什么也不是太重要,明天走掉了再解釋就可以了,直接與家里人說我想留在同學這里看有沒發展前景,這樣還能進一步取得蔡培他們的信任。
“嗯,那你說話注意點,不要說錯什么就行了。”
“那是一定的,外面的人對我們直銷有誤解,我更不想讓我父母擔心我。”
拿到手機,我覺得打電話給父母,無論說什么他們都會問這問那,還讓他們擔心,于是,我覺得給我大哥打個電話,然后再讓他轉達我的意思給老爸老媽,這樣就更好。于是,我撥通了我哥的號碼,之前有提到過我有將標有“哥哥”的電話名錄刪除,其實我還是記得他的號的。
“你在哪里啊?”老哥聲音顯得急躁。
“嗯,我還在江西。”
“有沒搞錯啊,你不用上班啊。老板沒找你嗎?”
“我同學很熱情,讓我多呆在這里幾天。”
“那也要上班啊,都一個星期了,你怎么向老板交差啊。電話又打不通,你知不知道人家擔心你的啊,這么大了,做事還是沒點交待。”那邊老哥的語氣越來越重了。
“沒事,我出差沒休息過周末,現在能補回來的,你放心吧。”我隱瞞道。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嗯,我同學在這里做太陽能熱水器,生意很不錯,他想留我在這里看看,所以可能要遲一點回去。”
“你不會想著在那里干吧,你可是出差去那邊的,怎么可以這樣啊?!”
“沒事,不會有什么事的,我到時會向他解釋的,我同學這行業確實滿不錯,是了,你一會打個電話給老爸,告訴他們我很好,但不要說到這事,省得他們胡思亂想,知道嗎?”
“我才不打呢,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說,哼,你這樣做事也有的,怎么可以這樣的,你就是想不干,也要回來交待個清楚,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老哥很火地說。
“我也知道,不過……”
“不過什么,我勸你回來再說吧,做人不可以這樣的,真是的,做什么也不用腦筋的。”
“嗯嗯,我會考慮一下,你放心好了,我會處理好一切的,請放心好了。”
“考慮什么,什么事都回來再說,做事要有分寸,這個還要人教嘛。”
“行行行,我會盡量快的,那到時再說吧,我得掛了。”
“趕快回來啊!!”
“嗯嗯,記得跟家里說我一切好,再見了。”
——我是皺著眉頭說完這電話的。雖然我知道他們不太聽得懂電白方言,但蔡培,阿豪,小余三個都死死地盯著我,所以我一面要讓老哥那邊不至于太生氣,一方面又要讓這邊聽到我說我打算呆在江西,而且最重要的是絕對不可以讓這邊聽出我要回廣州的意思。所以這個電話講得我特吃力。不過有一點好的就是,看來家里那邊還沒有懷疑到我這邊的處境,僅僅是以為我不懂事,做事情沒個交待罷了。
“你哥怎么說的?”
“他怪我做事沒交待,這么長時間不回去也不會打個電話回家。”
“那你說你在這里做太陽能熱水器,他有什么反應?”
“他好像覺得太突然,要我先征求父母的意見,不過我已讓他先給我父母說了,過兩天我再打電話親自說,現在說太突然,不是太好。”我隨便找了個借口。
“嗯,說得也是。”
……
最后,蔡培做出這樣的安排,明天早上讓幾個人跟我再去一趟市場,但這次,無論如何要把褲子處理掉,賣不掉,就轉交給店鋪,多少錢由店鋪決定。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好,我知道成敗得失就在明天早上了,家里那邊已經沒有理由再說什么了,明天還不能走,呆在這邊也沒什么好借口推搪了,而且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剛才那張申請表,如果要填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看我的身份證,而我一直說我在茂名,到時我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那我就麻煩了。所以,明天是非走不可的。那一夜,我不斷地在深呼吸,我不斷在想象著所有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