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
- 中漢紀之六族陰謀
- 秋風辭
- 4637字
- 2016-01-17 16:16:02
中漢二十六年四月,桃花始開的季節。
“更兵令”已經發出有一個月了吧,劉瀟心里這樣想著,她最擔心的事還是漸漸展開了。
“瀟姐姐。”清亮的聲音在劉瀟身后響起。
“小逸啊,傷勢已經完全好了嗎?”劉瀟說著,手里仍不停地晾曬著衣服。
“嗯,基本上沒有問題了。你看,已經可以正常行走了。”說著,江心逸還故意走了幾步。
“哥哥,你怎么趁我不在就跑出來了?快回去躺著吧。”身后,江心遠邊喊邊從屋里跑出來。
“小遠啊,你這些天看著哥哥,不讓我下床,可我要再不下床活動活動,就真的不會走路了。”江心逸笑著對弟弟說。
江心逸摟著抱著自己腰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轉身朝劉瀟單膝跪地,那是標準的軍姿。
“江心逸再次謝過瀟姐姐救命之恩。待日后沉冤得雪,心逸定當回來為姐姐鞍前馬后,侍奉終身。”
看到這一幕,江心遠也跟著跪了下來。
劉瀟看著這兩個孩子,若有所思道:“不必急著道謝,侍奉終身倒是不必了,只是我這里現在剛好有兩件事要你們去做,只不過恐怕要耽誤你們為江家洗刷冤屈的行程了。”
“瀟姐姐請盡管吩咐,救命之恩必當先報。”江心逸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我不強求你們,你們可以選擇拒絕。”聲音依舊平淡如一泓清水,毫無波瀾,江心逸看著劉瀟,隔著那層帽紗,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家,”劉瀟喃喃地說,“你的爺爺應該是我淮南國的前護國大將軍,可惜那位老人早早便卸甲歸田,之后不久就病逝了。你們既然出自軍武世家,想必體能不錯。”
“那是自然,也正是因此,我和小遠才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沒有病死、餓死。”江心逸頗有些驕傲地說。
“我先問你,你今年應該有十六歲了吧?”劉瀟問江心逸。
“今年恰好十六歲。”江心逸答道。
“那便剛剛好,不必我再在年齡上做文章,我要你參軍。”最后劉瀟一字一頓地說。
“參軍?”江心逸、江心逸異口同聲地驚訝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不僅如此,我還要你三年之內做到羽林都尉一職。”
按淮南國軍令,參軍滿一年會有一次選拔,成績優者可晉升校尉。滿兩年,憑功績,優秀者可晉升都尉。
“等一下瀟姐姐,”江心遠打斷道,“哥哥和我現在都是淮南國的罪人,一旦露面,豈不是都要被抓起來處死嗎?”
“放心,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劉瀟鎮定地說。
“可。。。。。。”江心遠還想說什么,卻被江心逸打斷了。
“小遠,我相信瀟姐姐,她不會害我們的。”江心逸安慰江心遠道。
“即使那樣,按淮南國軍令,要哥哥三年內晉升到都尉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江心遠似乎有些不滿,小聲嘀咕著說。
“我相信護國大將軍的子孫不會給他丟臉的。”劉瀟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說道。
“我答應你,我江心逸以先祖護國大將軍之名在此立誓,三年內做到都尉一職,絕不辜負瀟姐姐的期望。”江心逸舉手立誓。
劉瀟點了點頭,從身后的石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江心逸,那是參軍報名表。
“那我呢?瀟姐姐要小遠做什么呢?”江心遠追問道。
“等送你哥哥走了,你跟著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劉瀟轉而又問江心逸,“你放心把你弟弟交給我嗎?”
“我們兄弟的命都是瀟姐姐給的,有何不放心?就算姐姐要要回我們這兩條命,我們也絕無二話。”江心逸看向江心遠,江心遠使勁兒點了點頭。
中漢二十六年六月,吳鉤山。劉瀟和江心遠一前一后地在山路上走著。
“也不知道哥哥現在怎么樣了。”江心遠在后面擔心地問。
“放心吧,你哥哥沒問題的,”劉瀟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語氣卻異常堅定,“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瀟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對了,瀟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那么順利地就把我哥哥安排進軍隊了,為什么不直接讓他做都尉呢?”江心遠在后面氣喘吁吁地問個不停。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讓你哥哥從底層做起,是要他博取那些人的信任,以我為他編造的干凈的家底,憑借他的才能,日后定會擔任心腹要職。我們到了。”
山腰的開闊平臺上,一座莊園的大門巍然屹立,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座城門。江心遠不敢相信,如此險峻的山上竟還有這樣的宏偉建筑。大門后的山上,密林間,小路曲折蜿蜒,交錯相通,隱約中還能看到許多建筑星羅密布在其中。
大門兩旁的箭樓上,一些人探出頭來,為首的一人喊道:“什么人?”
“瀟湘,特來見吳老。”劉瀟冷冷地喊道。
“吳老不在,請回吧。”那人回道。
“請將此物呈與吳老,他必會相見。”劉瀟把別在腰間的玉笛抽了出來并高高舉起,說道。
樓上那人片刻猶豫后,還是揮手示意了一下。
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廝探出身來。劉瀟把玉笛交給江心遠,示意他把玉笛交給那個小廝。
此時,山莊內,英雄堂后的密室里,正中的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四周的黑暗里,四個人影隱約可見。
忽地,一面的墻壁有規律地被敲擊了十下,一條光亮的縫隙在墻上顯現,一個人影閃了一下,縫隙便消失了。
“諸位老弟,”靠著那面墻的人開口說,聽聲音是個老者,雖滄桑卻有力,“有貴客來訪,請諸位在后堂休息片刻,老朽去去就來。”
不知轉過了多少路口,這莊園就像一個迷宮,不一會兒江心遠就找不著北了。江心遠緊緊地跟著劉瀟,而劉瀟此時就像身后沒有跟著這個孩子一樣,自顧自地往前走。
前面帶路的小廝忽然停住了,轉身指了指身后的房屋,便離開了。
“瀟姐姐,他是啞巴嗎?”江心遠貼著劉瀟怯怯地問,這里的氣氛詭異得可怕。
“不知道,走吧。”
英雄堂。堂內正座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端坐在那里,合著眼,似在冥想。
劉瀟走到堂中,行禮道:“吳老近來可好?”
吳老猛地一睜眼,一拍桌子,雙目一瞪,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好!”
江心遠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劉瀟又行了一禮,淡淡地說:“先請吳老把玉笛還給瀟兒。”
吳老從袖中抽出玉笛,遞給劉瀟,擺手示意她就坐。江心遠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跟上劉瀟,立于她身后。
吳老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平靜地說:“公主大難不死,實乃奇跡。”
公主!江心遠心里一驚,瀟姐姐竟然是公主,難怪一直以帽紗掩面,哥哥必定見過公主,能認出瀟姐姐,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而自己從沒見過公主,也只是在那一晚看到過面紗下劉瀟的面容,至今難忘的絕美容顏。
“吳老不必客氣了,我們也不是頭一次見面,何必還來一個下馬威,嚇著了這個孩子。我之所以前來,是想確定一下父王的死因,以及拜托吳老一件事。”劉瀟緩緩說道。
“這么說,公主已經知道先王的死因了?”吳老只是笑呵呵地說。
“是吳老您的手下干的嗎?”劉瀟逼問道。
“是。公主先莫生氣。老朽也是奉命行事。”吳老故意推脫道。
“哦?奉命?奉誰的命?能對吳老下命令的,除了先王,恐怕沒有人了吧。難不成是先王自己要你殺了他?”劉瀟反問道。
“自然是淮南王之命。哦,就是現在在淮南王宮的淮南王。”吳老特意強調了后半句。
“什么!你們殺父王的時候,父王可還沒有病入膏肓呢!”劉瀟生氣了。
“總是要死的,王子也是遲早要繼承王位的,我只不過是讓這一切提前了一些。”吳老抿了口茶,淡定地說。
“你。可惡,”劉瀟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道,“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勸動父王放棄背叛朝廷的念頭,弟弟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謀害父王,讓我功虧一簣。”
“王子那是想一手遮天啊,所以連你也都不放過。”吳老如局外人一般地說。
“吳老自信能對抗得了朝廷嗎?”劉瀟突然話鋒一轉。
“朝廷是猛虎,淮南國只不過是一匹饑不擇食的餓狼,而吳家不過是這匹餓狼身上的虱子。可是,有時候餓狼身上的虱子也是可以讓猛虎自顧不暇,讓餓狼有機可乘的。”吳老微微有些得意地說。
“吳老是想在老虎身上撓癢癢嗎?這是何等的愚蠢,老虎身上的虱子又豈能容你們!”劉瀟理直氣壯地說。
“可若是我們擁有比老虎身上的虱子還多還強的虱子呢?”吳老笑兮兮地說著并且拍了拍手。
三個人影從后堂緩緩走出。為首一個中年壯漢,皮膚黝黑,面目猙獰;其后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鞘上鑲有幾顆名貴寶石;最后是一位佝僂老者,須發及腰,皆白。
“哦,荊家,聶家,公輸家三家家主都在此啊。”劉瀟故作驚訝。
聶家公子挑眉道:“難道公主早就知道我們在此?”
劉瀟并不回答,對著荊家大漢道:“五皇子蓄養你荊家刺客,是為了讓你們擾亂帝都的嗎?若是五皇子知道你今日作為,恐怕荊家將永遠消失了。”
荊家大漢臉一沉,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劉瀟又對聶家公子說道:“聶家乃是皇帝陛下秘密組建的黑暗中的殺手組織,你以為你秘密前來此地能逃過陛下的眼睛嗎?不錯,你們今日相會,我早已知曉,朝廷密探也已在山下等候,若是我今日不能安然離開此地,恐怕公子回去便是一具死尸了。”
“你?”眾人一驚。
不等眾人發問,劉瀟又對公輸家的老者說道:“公輸家的機關術的確精妙,然而朝廷之中也不乏集機關術之大成者,別忘了墨家還在皇宮內。”
這幾番話下來,說得眾人皆沉著臉。最后,聶家公子還是忍不住發問:“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們會在這里密會的?”
劉瀟若無其事地說:“父王在時,我便已經和朝廷密探接觸過。淮南國想背叛朝廷,朝廷早已知曉,揚州城內外,包括宮中都不乏朝廷密探,若不是我以性命擔保,定勸父王回心轉意,恐怕朝廷早已發兵征討,淮南國也早已不復存在了。”
劉瀟頓了一下,看了眾人一眼,也不管他們的驚訝之狀,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自公主府大火之后,我不知所蹤,六皇子急忙派人前來尋我,我請求六皇子給我三年時間,定讓淮南國重歸朝廷,以免淮南國生靈涂炭。所以直到現在,兩軍仍在淮南國北部邊境對峙,朝廷軍隊也沒有進行大規模進攻。”
眾人早已是倒吸一口冷氣,他們心中那毫無漏洞的計劃轟然崩潰。
“我勸你們還是早早散去的好,各自安守本分,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想對我如何,否則,朝廷和你們背后的主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回去后,我會告訴你們各自的主人,你們只是來相聚探討諸家技藝的。”劉瀟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威嚴。
荊家大漢先一拱手,向吳老道:“五皇子是斷然不會讓荊家如此做的,荊某告辭。”說完便大步踏出堂室。
聶家公子先朝劉瀟作了一揖,“多謝公主一番良言。”后又向吳老一揖,“小生才掌聶家,人心不穩,恐難成大事,今日之談,小生必定守口如瓶,望吳老見諒,小生告退。”
公輸老者只上前“呵呵”地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公主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一席話解了四家之盟。”吳老嗔道。
“吳老過獎,瀟兒一介女子,不能身體力行,只能靠這一張嘴了。不知吳老接下來作何打算?”劉瀟苦笑道。
“不知公主有何指教?”吳老謙虛道。
“吳老可還記得這玉笛之事?”劉瀟把玉笛再次拿出,“淮南國立國之時,你與國相在國師面前以此笛為憑,立下毒誓,必效忠持此笛之人。后你與國相被朝廷派來淮南國任職,實為監國使。是這樣的吧?”
“不錯,正是這樣,只是后來我被先王派來這里秘密訓練死士,已有十數載了吧。”吳老感嘆道。
“如今玉笛在此,吳老將要如何?”劉瀟步步緊逼。
“以公主才略,王子不過是一小兒,即使沒有玉笛,老朽也愿聽公主差遣,”吳老拱手深深一揖,“只是不知這玉笛公主是如何得到的,竟一直留在在公主身邊成為公主信物?”
“所以那晚你們才故意放過我?這玉笛本就是我的隨身之物,國師預見會有今日之變,早已做下埋伏,特意召我進宮借玉笛前去作你二人立誓之憑。”劉瀟把玉笛別回腰間說道。
吳老感嘆一聲,說:“竟然是這樣,那么請公主盡管吩咐吧。”
“好,我把這孩子交給你,三年后,我要看到一名刺殺高手。”
吳老看了看劉瀟身后的江心遠,說:“這孩子今年怕有七歲,三年后,是不是太倉促?”
“荊家重一擊,聶家重劍藝,只有你吳家取各家所長,不僅體術全能,武藝也各有特色,想必必有適合這孩子的技藝。”
“老朽定當竭力而為。”
“小遠,你想為你大哥,為你江家報仇嗎?”劉瀟回頭問江心遠。
“當然愿意。”
“為此,無論多少痛苦都能承受嗎?”
江心遠點了點頭。
“那好,你就在這里好好學藝吧,三年后我來接你,帶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