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月千里跌跌撞撞的離開,直至終于尋到了一個角落,懷里的兩把琴終于掉落于地,她才終于吐出了一口鮮血。
銀發凌亂,妝容狼狽,哪里還有方才的盛裝模樣?
她一雙美目里,空洞迷惘。
這時,暗處里踏出了一道身影,那人黑發紅衣,正是九重。
九重抱著雙臂,漫不經心的看著月千里道:“月仙子,你今日不該去見九重殿主。”
月千里安靜的蹲下,雙手環住膝蓋,埋著臉,良久才沙啞的開口道:“我喜歡他……這輩子,我只認定他一個人……他一個人……”
這輩子,只他一人。
她這一生,非他不可。
九重緘默,半晌才開口:“你得了歸宿,他亦能好生活著。有何遺憾?”
月千里苦笑,“哪里遺憾……千里受教了。”
他活著。
她為自己的喜歡也付出了。
如此,便無遺憾了。
九
云端之上,九重殿主安靜的盤膝而坐,看不清神色。
良久,他方才睜開了雙眸。
父尊說,當一件事情到了毫無頭緒之時,便要將自己此前的所有假象推翻,抽繭剝絲的取出事實重新建立假象。
彼女信佛,月下捧經,千日長誦,里光舍利。
他忽然一震。
再沒有任何的猶豫與芥蒂,只剩下了自己的本心,他猛地起身,便往殿外飛去。
十
九重殿,禁地,西蔑宮。
九重一身黑發紅衣,筆直的站在正廳內,而月千里則是一身長衣,抱著九崇忘剛剛還給她的八角月琴面色蒼白的站在他的身旁。
“準備好了嗎?”九重問道。
月千里面色不改的點頭,“好了。”
下一刻,九重便讓開長袖,右手掐起一團火紅的法印,隨即封向在他身前三尺之遠的地方。
他的法力一向過人,當年他還是九重殿主時,便有多情之名,多情到下凡時偶然見到一具絕美的白骨,也要將那白骨掠上天界,行復活之法。這天地間,能夠做到行復活之法的,天帝之下,也只有九重一人了。
“咻”的一聲,剎那之間,那端的封印破開,待塵埃散盡之后,塵土下便是露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長著一尊巨樹,樹下赫然擺著一只巨大的火爐。
月千里彎下身,將自己懷里的八角月琴擺在地上,抬起頭,便是盈盈一笑,道:“九叔叔,可以了。”
九重微微點頭,“把琴弦都去了吧。”
月千里點頭,蹲下身,將琴弦上一個個的被九崇忘打的結解開。
越解,她的手便越是顫抖著。
她對他說過,若是心中有悲傷,那便撫琴吧。
而他……
是該有多么的悲傷,他才會不斷的撫琴,直至將這一把琴上的弦,都打上了這么多的死結。
正如她現在的,心有千千結。
時間枯燥的流逝著。
輾轉間,便過去了整整兩個時辰,月千里方才將琴弦上的所有死結。
看著琴弦都悉數換下,光禿禿的八角琴身,月千里的眸子里閃過了一大片的迷惘。
良久,她才回過了神,起了身,脫了腳上了鞋子,再褪下了身上礙事的外袍,單薄著衣衫,緩緩的赤著一雙瘦削的腳,一步步的走近巨樹,緩緩的走到了火爐面前,方才停下了腳步。
九崇忘。
若自此之后,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你會否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女仙。
她曾經……愛你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