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已經兩個多星期了，我還沒有從暑假散漫的精神狀態里恢復過來，星期三早晨，第一節課的零聲一響，我和賴軍、穆薩、爛丁三個人便向學校南面的廁所去。

廁所簡陋而又臟亂，沒有排泄糞便的池子，僅在后排安置了幾個可供人蹲下方便的大土胚，四面的墻壁也是用土胚隆起來的，在墻的周圍抹了一成粘和的泥土，廁所的頂上除了留出一部分透氣的空隙外，其他都搭上了手腕粗細的白樺樹的支干，并在上面加了一層簾子，覆蓋了一層粘和的泥土，這就是我們小學的廁所了；在夏日里廁所里外都是臭氣熏天，進去方便就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一旦到了冬天，屎尿遍地，也都接成了冰，人進去也許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在地上，而學校領導所能做的事也只是多拉幾車黃土堆在廁所門口，一個星期向廁所里撒兩次黃土，把糞便壓在下面，大家繼續在上面排泄，一般情況下，一個月清理一次糞便。因為大部分教師都是民辦教師，家中也種著地，所以周末休息的時候，輪流把廁所的糞便作為農家肥，清理到自己的莊稼地里，省去了一部分購買化學肥料的錢，盡管我們的校長李玉涵不是民辦教師，也常常帶著自己的老婆利用周末的時間到廁所里掏糞，因為他們家在校園后邊也承包了一片莊稼地。

我們進沖入廁所后各自找了一片小空間，解開褲子，把身體里積蓄的尿水排泄完畢，剛系上褲子準備出去，賴軍看了看沒有其他人進來，便弓下了腰透過土胚間的墻壁縫向旁邊的女廁所偷窺了一下后，抬起了頭，一臉壞笑的說：“逢太小了，什么也看不見”。我們一聽都罵他是流氓，罵完后大家哄然一笑走出了廁所。

到了我們班教室門前，碰上從外面推著自行車進入校園的馬香蘭老師，爛丁眼尖，看見她推著一輛新自行車，便笑著喊道：“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噢，要小心自行車爆胎”。馬香蘭老師聽后笑了笑，停下腳步與我們說了一會兒話。

“老師，都快半年不見蹤跡了，是不是回家結婚去了”。我放大了膽子有意識的問她。

“沒有呀！我要是結婚一定會通知你們讓你們到我家去吃喜糖”。

“老師你先別結婚，等我長大了，掙很多的錢，娶你回家。”爛丁的膽子更大，膽敢跟我們敬愛的老師開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玩笑，我們都忍不住瞪了呀一眼。

“你現在才十四歲，等你長大了，老師也都老了，”她笑著說。

“不嫌，不嫌！只要你能等我就行”。爛丁好象真的有點興奮了。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先好好學習吧！我都有男朋友了”。馬香蘭指了指爛丁的頭說。

“老師哪一天讓我們見一見你的男朋友吧！看他能不能配上你，如果配不上，我們就代替你把他休了，等我們長大了，你在我們中選一個得了”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行呀！等哪一天他來了，你們幫我參謀一下，看一看是否合選”。她笑著逗我們玩。

“如果把他辭退了，那你怎么辦”賴軍挺謹慎的問。

“等你們都長大了，大學畢業后，在你們中間選一個吧”。她一臉壞笑的逗著賴軍，賴軍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而我們大家哄堂大笑。

上課的零聲響了，我們也結束了談話，戀戀不舍的走回教室，分別回到自己座位上。剛座定，打開課本，年輕的語文老師劉家林進入了教室；起立，互相問好，然后大家坐下，開始聽他講課。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這一堂課，我的神情有點恍惚，看著講臺上劉老師嚴肅的面孔和憂郁的眼睛，我的大腦好象插上了一雙會飛的翅膀，飛回我們與馬香蘭老師共同的那一段美好時光。

首先，我看見她的身影在我們一年級那一排破舊的教室里的講臺上晃晃悠悠，而后我逐漸看清了她的那張微笑的臉孔呈現在我的眼前，從她的目光中我看見自己和一幫同學在她的帶領下玩著迷人的游戲：丟沙包、提毽子、老鷹抓小雞；在她晃動的身影帶動下，校園里充滿了歡樂的聲音。當這一幕幕鏡頭在腦海中閃過后，我朦朦朧朧感覺進入了二年級那，我看見自己和賴軍、拉西、穆薩、尤素幾個人下課后爬到柳樹上抓毛毛蟲的情景。那幾個毛毛蟲被我們放入了老師的粉筆盒里，直到她掀開粉筆盒一剎那嚇青了臉，我們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趕忙爭搶著把那些毛毛蟲從粉筆盒中拿了出來，扔出了校園圍墻外面。回到了教室坐下之后，我們以為她會批評我們一通，但是，她好象忘記了這一件事，若無其事的微笑站在講臺上給我們上課。“老師，你的自行車漏氣了”。當爛丁的聲音透過我們三年級的那一段光陰傳了過來之后，我的內心揪動了一下，說是揪動其實是一陣顫抖；“你們這幫小壞蛋，又把我的自行車氣放了”。在這陣輕微的顫抖后，我發現自己和一幫伙伴們正在偷偷擰開了馬香蘭老師自行車的氣孔，而若無其事的她正準備跨越上自行車到校園外去呼吸新鮮的田野氣息，如果不是我們提醒，恐怕她的自行車又要在田間小路上爆胎。輕輕的責罵，微微的淺笑，蕩漾在我的腦海深處，激起了我許多美好的回憶。

“張辰春！起來把我剛才的內容復述一遍”。一陣嚴厲的聲音驚碎了我的回憶，有點顫顫悠悠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講臺上劉家林老師嚴厲的眼睛，我講不出話來，就這樣，他罰我站著聽了一節課。下課后有又批評了我一通，讓我以后上課時要集中精神聽課。

被劉家林老師批評了一通后，看著他的背影在眼前消逝后，我也走出了教室的門，一臉壞笑的賴軍便過來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輕調笑著“弓三，你完了，劉家林已經盯上你了！以后上課還是小心一點，別胡思亂想了”。說到“胡思亂想”四個字，賴軍故意加重了語氣，惹的我旁邊的女同學馬蘭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挨了訓的我也沒有什么好心情，推了推賴軍，讓他滾回座位上去，而后，自己也有點心情難受的坐了下來趴在了課桌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