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持(6)
- 等待已成銅雀臺
- 蕙潔
- 1615字
- 2010-11-23 11:26:21
我記得第一次與我說起食物的意義的人是母親。她說食物是最珍貴的一種東西,它以任意的面貌出現(xiàn),由不同的器皿物質承載,可最終的目的卻都是將它給吃進肚子里,補充人類最基礎的能量,令人類得以活下去,繁衍下去。是以,人們對于食物需有一種敬畏虔誠的心。
“你的廚藝不錯。”他說。
“年少時,我從未下過廚。直至后來,我想為一人洗手作羹湯,漿洗縫補,便特意去學。我在這方面并無多大天賦,那人下班回家后便陪我在廚房內(nèi)搗鼓,及至后來,那人學會的東西比我還多。”我說得平淡,心底卻暖暖。
“那人是周城邦。”他放下碗筷,調正著最舒適的姿態(tài)坐在那等待著我的后續(xù)。
我毫不遮掩地肯定了他的說法。然后,我與他說起我與周城邦的過去。我從未在任何于我而言并非很熟的人面前說起過我與周城邦的過去,而今,我如此做了,且這人還是張愷。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后,許多模糊地記憶都涌了出來,源源不絕。那些記憶在搜尋與敘述中被完善,然后,這些記憶又被妥善且完整地存儲在記憶的匣子里,等待著下一次的提取、懷戀。
走過那許多光陰的故事,我以為會很長很長,緩緩道來卻如此地短暫且平淡,原來,一個故事留下來的最令人心動的是那長長的時間。那仿佛在歷史中翻滾過許多塵埃的時間。沈曼貞與周城邦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漫長了,漫長到許多事情都在時光的磨蝕中漸漸斑駁了。
張愷立于那一大片玻璃墻前,俯視著樓下的蕓蕓眾生,然后他說,我從未想過,你是位想要婚姻的女子。婚姻,于每個女子來說都是一場隆重的盛宴。可我以為,你是個想要自由比想要婚姻要多的女子。萬沒想到,沈曼貞竟也是會掙扎在婚姻這個命題中的女子。
我說,女子都是想嫁的。十八九歲或許還能談幾場無關痛癢的戀愛,你儂我儂,只涉足風月,不理會其他。可一旦年長,就容不得再細想,便草草地將自己給嫁了。至此,我認為我都是幸運的,那個我想嫁的人是我所愛的,所想嫁的。在懵懂的時候遇見了他,在最好的年華里與他相戀。然后,存了做他妻子的念頭;然后,清醒地意識到那是天方夜譚。
張愷看著我。打量著我。只說,周城邦那人于你而言竟如此重要嗎?
我說,是的。
他走近我,在我面前蹲下。
我看著他的臉,漸漸模糊。大片大片鮮紅的曼珠沙華盛開在微涼的空氣中,然后溶解,漸變成了一灘灘涌動的液體,那腥紅直撲臉面。
后來,我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醒來,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張愷依然坐在那大大的辦公桌后,沉穩(wěn)冷硬。他翻著文件夾,或皺眉或眉目舒展地細瞧文件里的東西,然后堅定地簽下字。我記得,有一人曾說過,簽名是一種很大的學問,同一個人簽下的名字的形式不同,代表的含義也是不一樣的,需手下們認真揣摩。就不知張愷這人是否也有這樣的癖好呢?
“醒了。”張愷說。
我一愣,輕吟一聲以作應答。然后他按下內(nèi)線,說是要易宇進來。
沒一會兒,響起敲門聲,然后門被打開。安生帶了一男子進來,那男子瞧著有些眼熟。后來,張愷說,他是易宇,我的律師。
聽聞他此話,我才憶起我是見過這叫易宇的律師的。那次張愷車禍住院便是他到園子里去告知我并將我?guī)メt(yī)院的。
“張總。……沈小姐好!”他說。
我微笑頷首,然后便打算出去。正動身時,張愷卻道,你不必出去。
易宇拿出幾份文件恭敬地擺在我的面前,說道:“沈小姐,這些文件需要你簽字,簽字后便可生效。”
我疑惑地看著易宇。易宇清了清喉嚨,沉穩(wěn)地將此事件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通,便沉默地站在我的身側。
原來,是張愷名下的兩處房產(chǎn)及存在銀行保險柜里的首飾要轉贈給我,故此,我需在這些文件上簽名表示接受,然后才能去辦理其他的手續(xù)。我望了眼正在操作著電腦的張愷,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
我本想問他為什么的。可轉念一想,或許他是沒有什么為什么的,只不過是一貫的慷慨大方令他覺得他有些刻薄我了,畢竟,與他在一起的這段時候他除了那次留在書房里的現(xiàn)金外并未給我任何物質上的贈予。想必,他覺得贈送情婦些東西才是正常的,那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想必,他對待其他情婦大抵也是如此的。那么,我又何必去問呢?
原來,他吩咐玉嬸要我今日來公司的緣由竟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