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庭上黃昏

1、

翠丫頭，深更半夜的，你和小姐還在南樓干啥。一聽到笛聲，奶娘曲苗循聲而來。

娘，把你吵醒了。自從火海中逃生出來，這十年來，桃一直把奶娘曲苗叫娘。

這翠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這天寒地凍的，不讓小姐早點休息，還跑出來狂啥。

娘，不關小翠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出來吹奏一曲，解解悶。

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出氣嘛。你要吹可以在家里吹嘛。你看這外面冷颼颼的，感冒了咋個得了。

不會的，娘。

你要是有個啥子三長兩短，你們叫我如何去面對死去的木老爺。

娘。對不起。桃看到曲苗走上臺階，迎面跟上，抱著她嗷嗷大哭。

孩子，你這是怎么哪。曲苗趕緊從衣袖里抽出絲巾手帕給桃開眼水。

一看到曲苗這樣親切的和慈愛的舉動，桃更加不能自控，淚水嘩嘩直流。

孩子，是娘不好，又提到傷心事了。這么多年了，連血洗木府的兇手是誰都不知道，這都怪娘無能，讓你受委屈了。

娘。一提及木府血案，桃情感的閘門大開，淚水像脫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孩子，憋在心里難受，要哭你就哭出來吧。曲苗愛憐地撫摸桃長長的秀發。

翠丫頭，這幾天都不見人影，你把小姐都帶到哪里瘋去了。曲苗看到楚楚可憐的桃，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一咕腦地把責任推到小翠的頭上。

苗娘，我……我。小翠怯生生。

我，我什么。曲苗轉身看小翠。

小翠，這里怎么鉆出個男人，他是誰。曲苗的眼光雖咄咄逼人，腳卻不聽使喚后退一步。

他，他是南宮燕。

南宮世家的南宮燕？

嗯，南宮大少。

我都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隨便帶陌生人回家，你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難道你的耳朵都扇蚊子去了啊。

可他是小姐救回來的人。

小姐救回來的人？

是。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

2、

你還不給我快滾，還有臉待在這兒。曲苗一聽木府是讓南宮府血洗的，氣不打一處來，雙手胡亂揮舞著，朝著南宮燕大聲吼叫。

苗娘，實在是對不起。南宮燕雙手合十極力賠不是。

什么對不起。看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你是不是又想趁機趕盡殺絕啊。曲苗不依教。

苗娘，你誤會了，你聽我把話說完嘛。南宮燕急于解釋。

誰還聽你說，木府是你南宮府血洗的，看你怎么說，即便是說得天花亂墜，你都是我木府的仇人，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娘，別急，先聽他講，這件事中間可能有些誤會。

誤會，你還幫他說話，他可是你殺父仇人啊。難道這么快你就忘掉了家仇族恨。

娘，家仇族恨我怎么會忘記。在你沒有來之前，我們已經問清楚了，看起來，血洗木府和他確實無關。

別糊弄我老太婆，他是南宮府大少爺，和他無關，打死我都不相信。

換了任何人都不相信。

就是嘛，啷個會莫得關系。

我開始也不信，偏偏這可能就是真的。

啥叫可能就是。

我是說他南宮燕所說可能沒有撒謊。

這還不只是可能嘛，那也可能就是假的呀。

道理上說來是。按他所說，血案發生的時候，他的確不在現場。

血案發生的時候，那他又在哪。

他和我哥在一起。

他和燕少爺在一起？

嗯，他和我哥在一起比武、飲酒、狂歡。好像還拜了把子。的確，血案發生的時候，我哥也不在府上。

這邊木府被南宮府生靈涂炭，大肆屠殺。那邊木府和南宮府大少卻在一起比武、飲酒、狂歡，天下的事哪有那么巧，這會不會是陰謀。

我也這樣想過。仔細推敲，好像沒有這種可能。

桃小姐，你不是說要找你哥嗎，我所說是真是假，見到你哥問一問不就清楚了。南宮燕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

對，這事得見到我哥后，才會明白。

孩子，你說大少爺他還活著？曲苗感到既驚喜又詫異。

是，南宮燕說我哥沒死。

這可憐的孩子，這么多年他都跑到哪里去了，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苦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他已經死過一回。

死過一回？曲苗眼睛鼓得圓圓的。

對，被人活埋。

是哪個天殺的龜兒子這樣喪盡天良啊。任曲苗再堅強，淚水也忍不住在眼眶打轉。

還是南宮府的人。

這南宮府究竟和我們木府有何深仇大恨，出手竟是如此歹毒無比。

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拿人命來玩？簡直就是他媽一群瘋子。

他們的確是一群瘋子、強盜。

那你還替他開脫？曲苗用手指著南宮燕，心懷不滿。

不是為他開脫，我感覺他說話說得很誠懇，說的話可信的成分大。

仇家說的話你也相信。

話的真假和是否仇人無關。我更愿相信他說我哥還活著這一事實。

大少要真是還活著，那要謝天謝地，總算天不滅木，木府還有你兄妹倆。那他現在在哪里？

說是錦繡谷的三國口。

你說的是土匪盤踞的三國口？

不錯，就是土匪盤踞的地方。

那他不就是土……曲苗看了看桃，急忙住嘴將話打住。

對，他不但是土匪，而且是土匪頭。

土匪頭？他干什么不好，怎么偏要干這個行道。

為了活著，為什么不能干？

再是為了保命，可也不能當土匪嘛。土匪干的盡都是些傷天害理的事。他這樣做有違老爺的教誨，有傷木府風化。

娘，這幾年來，你聽到過有關三國口的土匪到處燒殺擄掠嗎。

那倒沒有。

那三國口的土匪有沒有到處翻墻入室，強搶民女，強霸財產？

也沒有。

這不就對了。土匪已不像以前的土匪，我哥可能改變了他們。你說，當這樣一個劫富濟貧的土匪有啥不好。

好是好，只是名聲不好聽。

再不濟，總比某些自封大俠的人強多了。桃的眼睛看著南宮燕。

少爺他知道我們還活著不。

不知道，南宮燕說他給我們建了三個衣冠琢，指望我們能活著。

好慎密的心思，好乖巧的孩子啊。

我哥雖然從小看起來大咧咧的，可心很細。只要一夸木鎮燕，桃的眼睛就發亮。

看來該是我們和少爺團聚的時候了。

我也覺得是，找到他，報仇才有希望。

桃小姐，萬萬不可，現在還不是你們團聚的時候。終于輪到南宮燕開口說話。

為什么不可。難道你說的都是假話，害怕印證，抑或是害怕咱們團聚，找南宮府報仇？

當然不是，我南宮燕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干過就是沒干過，害怕啥。

那你這又是為什么。

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我們的安全？

是。我說過我會為木府討回公道。

我知道。就憑這話，你的良心沒有讓狗吃掉。

這些年，我對此案的追調查已有些眉目。

你說過。

我懷疑在背后搞鬼的這個人不是一般的，武功極高。

難道你南宮燕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能比我強多了。

比你強多了？照這樣，那此仇今生報不了？

那倒不一定。好在他可能不知道你們還活著，否則，你們恐怕早就沒命了，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你讓我們不理不睬，繼續茍且偷生。

不，是繼續隱姓埋名，保全自己，等待時機。

什么時機。

先查明他搞鬼的目的和動機，在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后，再將他繩之以法。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

我想，應該快了。

你說你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又如何又能將他繩之以法。

不是還有你哥么。

我哥？你是想雙燕合璧。

對。只有雙燕合璧或許才有勝算。

那倒是，我想世上要勝過雙燕合璧的人不多，或許沒有。

適當的時候來個釜底抽薪，讓他狗急跳墻，自己露出狐貍尾巴來。

如何釜底抽薪，讓他露出狐貍尾巴。

這事以后再商議。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證據。

怎么找，從哪里下手。

先到虎跳峽，那里或許有蛛絲馬跡。

我也去。桃急于解開血案之謎，為木府報仇。

很危險。

我不怕。

那好，那我們開始分頭行動。

這么個分頭法，你說。

桃小姐和我到虎跳峽。南宮燕開始分工。

我呢。小翠和桃從沒有分開過，見沒有自己的份，趕緊問南宮燕。

我這里有個腰牌你拿著，到黑白水河附近找四大金剛，我估計他們還在那等我。

找到他們之后呢？

馬上趕到虎跳峽一個叫黑桃園的地方和我們匯合。

那苗娘呢。不和你們一道？小翠對南宮燕還是碼不實在、放心不下桃，想曲苗和桃一道。

苗娘還有她的事要做。

什么事。

十年了，桃小姐和小翠你變化大，木鎮燕可能認不出你們了。還是有勞苗娘前往三國口知會木少。然后就呆在那里。千萬別再回到這兒。

為什么不能回到這里。

一路走來，我總覺后面有人跟蹤似的。三國口人多勢眾相對較這兒安全。

不回到這兒，那我怎么和你們聯系呢。奶娘曲苗同樣放心不下桃。

我們完事后，會到三國口和你們匯合。

3、

桃、南宮燕、苗娘、小翠各自收拾好行裝站在庭院，準備出發。南宮燕不停地甩甩受傷的手，看看痊愈的程度。桃、苗娘和小翠手挽著手，戀戀不舍地環顧著四周。

夕陽下，房屋間亭榭樓臺和遠處的雪山披上了一道道紅紅的霞光。

這是一個如血的黃昏，高掛的是如血的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