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曉風恨月

1、

一輪明月鑲嵌在深邃的夜空中，遠處的雪山依舊閃爍著皚皚的寒光，月光下的茶馬鎮顯得朦朧而恬靜。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金碧輝煌的盛景，卻分明有一種浸潤得厚重而豐滿的遠古文化遺韻。視野里那沉寂而蒼涼的玉身池和剔骨池靜謐地坐落在雪山下的茶馬鎮，享受著月亮的撫慰。微風拂過，粼粼的波光把月亮的倒影激蕩成一簇簇金色的碎片。如同七彩的人生，盡管處處閃光耀眼，卻不盡圓滿。

南宮曉風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披衣起床，推開窗子，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心中充溢著無限的哀思與憂愁。

一時的偏聽偏信，一時的頭腦發熱，竟為泄一時之恨，釀千古冤仇。

月亮啊，你究竟能不能代表的心？今夜，你無私的輕撫，卻永遠無法洗滌我心中十三條人命堆積的傷痛。那夜，你偏偏月黑風高，卻是那樣吝嗇。

南宮曉風干脆打開房門，走進庭院，卷了一根土制旱煙，吧嗒吧嗒抽起來。

煙頭火光一閃一閃，如同星星眨眼。

2、

南宮曉風輕手輕腳走進南宮燕的房間，

是爹嗎？南宮燕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就知道是南宮曉風走進房間。

燕兒，你醒了？

嗯。爹，你又抽煙了。

心里煩得很，悶得慌，抽根煙解解悶。

你本來身體就不好，還有輕微氣喘的毛病，抽煙對你自身沒有好處。

我知道，抽一根沒事。

爹，這么晚你還不睡。南宮燕看見窗戶滲透進來的月光，就知道夜深了

爹睡不著，過來看看。南宮曉風咳了聲嗽。

你又咳了。該早點休息，夜晚風大，小心著涼。南宮燕知道，由雪山方向吹來的風，始終透著一股冷氣。

我曉得。你現在感覺好點沒有？

還好，沒啥。一急，一口悶氣吐了就沒事了。

你中午哇的一口鮮血，著實把老子嚇了一跳。

讓爹你擔心了。

爹不擔心誰擔心，只要你沒事就好。

爹，你不用擔心，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點巴點事，嘿不倒我。

你再是年輕，像你這樣整幾火，就是神仙也兜不起，扛不住嘛。

倒是爹你年紀大了，要多加注意身體才是。

你別看爹年紀大，可我的身體硬朗得很。

爹，你要是有個啥子風吹草動的，你叫以后我咋個辦。

傻孩子，盡說些說啥呢。

我是擔心你嘛。

你娃放心，爹沒啥。爹都這把年紀了，即便是有個啥子的，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爹，晚上濕氣重，我這里有衣服，你還是加件吧，免得發冷。

這你就不用了，爹穿的夠多的，暖和得很。

還是加一件，小心些好。南宮燕隨手在架子床的衣板上扯了一個外褂給南宮曉風。

你不用光擔心爹，你倒是要好好養傷。南宮曉風雖然嘴里說不用，但還是接過外褂套在身上。

你看，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南宮燕在床上左一下右一下做了幾個側身。

那不還是沒好。快些給我躺下別動。南宮曉風愛憐地阻止南宮燕，并替他蓋上鋪蓋。

爹你放心，我明天就可以起來，不用躺在床上了。

我看你還是不要急著起來，多養幾天，等傷好完了，再起來。

我要是再躺恐怕沒病都要躺出病來。

多躺幾天才好呢，免得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影，到處給我惹是生非。

爹，我啥時候又給你捅婁子了。

你呀就是個捅婁子的大王，爹都擔驚受怕慣了。你要不是……不說這事了。你身體還行吧，能陪爹多坐會么？

南宮燕無聲的點點頭。

你認為月亮里面真的住著嫦娥仙子和玉兔吳剛嗎？

那只是民間傳說而已。

他們要是真的住在里面多好，我至少可以找到發泄和傾訴的對象。

月宮太冷清，沒有人愿意住在里面。

住在那上面還是要比住在世間清靜得多。

你不管啷個發泄和傾訴，他們都跟木頭人樣聽不見。

聽不聽得見都無所謂，至少自己心里好受些。

爹，你現在變了。

變得怎么了。

變得心事重重，沒有了當年的銳氣，也不再是那種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宮老爺。

都遺傳給你了。你不就鋒芒畢露，天不怕地不怕。

我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嘛。

你這初生牛犢啊，把爹也給整怕了。

不是我把爹整怕了，是爹你自己把自己整怕了。

我自己把自己整怕了？

你害怕我受到傷害。

那是為人為父的天然本性。

爹害怕五世單傳的南宮府香火不續。

那是當然。爹的家業需要有人繼承。

所以你給我討了兩個夫人，一個童養媳，一個拉郎配，搞了個雙保險。

那是為你好，為咱們南宮世家好。

結果，娶回來的兩個都不下蛋。

那是你們的事，自己不摟火。

所以你更著急。

都快入土的人了，還看不到孫頭，那是必然。

你認為咱們南宮世家五代單傳不是因為遺傳的因素。

那你說我會認為是什么。

你認為都是月亮惹的禍。

月亮惹的禍？

嗯。其實，你這一生最討厭月亮，最恨月亮，與月亮有著頂碗的疙瘩。

你怎么知道我恨月亮。

因為南宮世家最近五代人出生的時辰都是在月虧的時候，就連娘去世都是月虧。

那也不能說明我就恨月亮。

因為月虧表示不旺。

在這方圓幾百里地，我南宮府是要權有權，要財有財，可以說是呼風喚雨，那點不旺。

我說的是人丁不旺。

人丁不旺跟月亮有啥子關系。

因為你知道月圓人圓，月虧人散。

沒人知道我這一點。你吸取了我和你娘的優點，很有見地，能看透別人的心。

所以，從小以來，你們就一直讓我晚上習文練武，白天只管睡覺休息。

那是晚上記憶力好些，最合適習文練武。

你不喜歡我白天出門，也從不讓我白天出門。

那是怕你出門惹事。

小時候或許是。

那現在呢？

現在是要我好好陪兩位夫人。

你的睿智不在爹之下，看來，爹更不用害怕把南宮世家的產業交給你。

事情恰恰相反，你更害怕我出事，怕無人繼承南宮世家的產業。

天下父母心。

所以，聽說我掛了，你一念之差就動了殺心。

爹也是一時糊涂，我跟你說過。

你害怕月圓月缺，怕月亮看透你的心，血洗木府你選擇了月黑風高的時候。

別說了，你很有想象力。

不是想象，是事實。

不管怎樣，爹現在也很內疚，很痛苦。

爹，咱們再痛也比不了木府的滅門之痛啊。

我知道，所以爹要找你商量點事。

如果是干壞事，那不成。

你把爹當什么人了，再啷個嘛也不會拉自己的孩子下水。我只是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哪兩件事。

第一、抽時間到大研代我到木老爺一家墳前拜祭，算是向木老爺賠罪。

這一點，你不用說我也會去。

第二、你要私底下查查說你在大研掛了這件事是誰在造謠生事。

你懷疑有人別有用心。

嗯，我仔細想了想前因后果，這人的目的不只是要血洗木府這么簡單，我懷疑還另有所圖。

另有所圖？

對。我還覺得這件事和你爺爺失蹤一事，有著一定程度上的關聯。

爺爺失蹤？

對。你爺爺是失蹤。

那從小為什么說爺爺是因病早逝。

為了防范。南宮府需要自我保護。

所以，你和娘從小要我專心習武。

為了保衛南宮府。

還有，伺機解開爺爺失蹤之謎。

是。你調查要秘密進行，不要對任何人講起，包括你師父。還要記得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那我知道，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四大金剛這幾個心腹，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曉得。不知道肖斷師傅他們回府沒有？

他們還沒有回來。

那他們還在追殺木鎮燕？你沒讓他們停止繼續追殺？

糟糕，你一回來沒說上幾句話就暈倒，我忙著照顧你，忘記了處理這件事。

人命關天，你該不會是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吧。

當然不是。

那還趕快派些人手通知他們停止追殺。

你好好呆在床上別動，我馬上去安排。南宮燕欲翻身下床，南宮曉風急忙用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3、

木鎮燕在茶馬的鷹爪巖被活埋了。南宮曉風派出的人手全部回到南宮府。

肖斷，不是叫人通知你停止追殺木鎮燕嗎。

老爺，他們來晚了。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將木鎮燕擒獲并挖坑活埋了。

那木鎮燕為什么這么快到了茶馬。

可能是木鎮燕撲捉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感覺到滅他木府的是咱們南宮府。

血洗木府的時候，你不是說沒留一個活口嗎？他怎么會知道是南宮府干的。

這個我可就不清楚了。

他為啥不選擇在茶馬鎮落腳，而在鷹爪巖。

那是他臨時的一個窩點，不容易暴露身份，便于進一步打探南宮府消息。

看來他還很有心機。

不過還好。

好什么。

好在將他活埋了。木鎮燕這小子武功不俗，我與他斗了將近一百招才將他拿下。

唉，看來是個人才，只是死了太可惜。

老爺，別唉聲嘆氣了。如果假以時日，這小子武功修為不得了，那時南宮府將后患無窮啊。

南宮曉風無言地抬頭望了望天空，依然是一輪月牙高高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