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南樓橫笛

1、

南宮燕，你說錦繡谷攔截你的土匪頭目名叫木鎮燕？就是大研木府的木鎮燕？桃感到驚訝和意外。

沒看清他的面目，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他自稱是木府大少。南宮燕用右手理了理左手的繃帶。

那這樣說來，那晚血洗大研木府的就是你們南宮府？桃沒有了先前的溫柔。

按理應該說是。南宮燕說話的聲音和語調，感覺有些愧疚和悲蒼。

一聽此言，桃大聲吼叫，狗賊，納命來。驀地從鞋幫抽出匕首對對直直刺向南宮燕。

身懷絕世武功的南宮燕本能地側身一溜，就地一滾，驚恐失色地躲過匕首的鋒芒。受傷的左手卻在接觸地面后，痛得他哇哇直叫。

小姐，你這是做啥子？小翠急忙摔掉手中的木盆，一把抱住桃，木盆里的水灑的遍地都是。

小翠，你快讓開。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殺了這狗賊。桃怒火中燒，面露兇光，聲嘶歇底。

滅門之仇？啥子滅門之仇？小翠顯得十分驚愕。

小翠，我們木家就是讓他們南宮府給血洗的啊。桃嚶嚶直哭，淚流腮頸。

南宮府血洗的咱們木府？小翠不敢相信，南宮府在她的心中一直代表著正義，不會干出如此齷齪的勾當。

他南宮燕都承認了，這已是不假的事實。這狗賊害得我們好慘啊。桃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姐，那咱們一同給他拼了。小翠順勢從墻上取下劍，作勢欲前。

桃小姐，你們請慢，聽我把話說完。坐在地上的南宮燕忍痛抬手止住桃和小翠。

十條人命被你們就殺雞一樣就沒了，強盛的木府讓你一把火燒的蕩然無存，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盡管桃和小翠持刀拿劍對著南宮燕，卻收住了進攻的腳步。

桃小姐，你是木府什么人，如此劍拔弩張？南宮燕首要的問題是要弄清她倆是誰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她就是木府大小姐木鎮桃。小翠用劍指著南宮燕。

啊，你就是木鎮桃小妹？久仰久仰。

誰是你的小妹，少來這些。你南宮府和我木府之間沒有任何親緣關系，只有仇恨，你就不要給我再攀什么親帶什么故了。桃大聲喝住。

沒錯，滅你木府的確是南宮府的人。可這件事我南宮燕卻是毫不知情。

你倒是推脫得一干二凈。南宮府干殺人如麻的勾當你會毫不知情？誰會相信？

這事的確來得有些蹊蹺，事前我并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什么要血洗木府。

蹊蹺？你話說得好輕巧，十條人命啊。你南宮大少不發話，南宮府有誰敢帶人攻打木府？

桃小姐，你們聽我說。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事發那日，我與木府大少木鎮燕，哦，就是你哥，當著眾多江湖豪杰的面，在大研科貢坊進行比武切磋，我們雙方實力不相上下，斗的旗鼓相當，最終打成平手。比武結束之后，我與大少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彼此間惺惺相惜，于是，我們在大研城南找了一家名叫一米陽光的客棧把酒狂歡，一宿未歸，又怎么可能帶人滅你們木府？

南宮燕，這說明你好陰險毒辣呀。原來你在來科貢坊比武之前早就有預謀。你利用我哥年輕氣盛好斗的心理，先搞個比武，來個調虎離山之計，將我哥拖住，再私底下派兵攻打木府。

桃小姐，沒有那回事，真的冤枉。

你還喊冤枉？難道我木府死去的那十條魂靈，他們就不冤枉？

說實在，我也為他們叫屈。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們想想看，我要是有心帶兵血洗木府，為何單單就不取你哥的性命？

這或許就是你最陰毒的地方。因為你想要讓他親眼看到親人一個個被殺，空懷一身武藝，卻無能為力的樣子，讓他痛不欲生，自始至終活在陰影里。

你的確是個奇女子，想象力都超乎尋常。

這鐵的事實可以證明這一切。

這種想象會傷害無辜。

你無辜傷害憑的就是想象。

你說，我南宮燕與你們木府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滅你木府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呢？

你們南宮府在這方圓幾百里可以說是呼風喚雨，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單單財富趕不上木府。你們或許覬覦木府財產而無故滋生事端。

我南宮府雖富不及木府，在這方圓幾百里范圍內，可也算上是富甲一方，沒有覬覦你木府財產，血洗木府的理由。

理由是人為找的。

可也不能隨便拿人命開玩笑。

人命在你南宮燕眼里分文不值。

你當我是屠夫。

不看還好，越看越像。

不管怎么說，我沒理由拿毀掉自己一世聲名為代價，為了木府的財產而草菅人命。

聲名是假的，現實更重要。

你認為南宮府十分斂財。

那是自然。你說，那要不為財，你們又是為了什么？

什么也不為。

什么也不為就殺人放火？

那是一場誤會。

一場誤會？你說你們血洗木府是一場誤會？

對，一場誤會。

2、

南宮燕和木鎮燕分手話別后，南宮燕便急忙趕回茶馬鎮，想告訴老爺，自己此番歷練，的確不枉此行。

當南宮燕跨進南宮府，全府上下全都用驚愕的眼光看著他，好像全蒙了；當隨從幾聲高喊少爺回來啦，全府上下才醒過來，頓時一片歡騰，就像過年過節般熱鬧；當南宮曉風看到南宮燕的時候，激動得直拉著南宮燕的雙手，不肯放下從上到下看個不停。

燕兒啊，你總算回來了。你這次可是折殺老爹我呀。南宮曉風風燭殘年般的老淚縱橫。

爹，孩兒讓你擔心了。幾日不見，南宮燕感覺南宮曉風老了很多。

回來那就好，回來了就好。南宮曉風不停地拍著南宮燕的手。

爹，我這次外出兩天時間，感覺府里好像變了樣，人人都怪怪的，不會是府里發生什么事了吧？

沒啥，你還好吧。南宮曉風沒有正面回答南宮燕的疑問。

當然啦。爹，我看起來是不是比走之前還健壯。南宮燕挽起衣袖，讓南宮曉風看他結實的肌肉。

南宮曉風一看，更加控制不住那種失而復得后的悲喜交織情緒。

究竟怎么回事嘛，南宮府好像有點不對頭。南宮燕拽了拽南宮曉風的衣角。

傻孩子，這南宮府不還就是南宮府。

可我總感覺有點異樣。

有啥異樣，不就是聽說你掛了，在堂屋那兒給你設了個靈堂嘛。

我掛了，誰說的？

不知道。大研來的人告訴的。

原來如此。設個靈堂那是自然。

燕兒啊，你不與爹商量商量，就悄悄外出，你知不知道，你讓爹好擔心啊。

爹，這沒什么好擔心的，兒子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嘛，出去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有啥不好？

好倒是好，可是外面那多危險，你應該帶上四大金剛和一些隨從嘛。

帶上四大金剛和一些隨從，人多嘴雜的，還怎么在江湖上歷練，你說是不是？

你呀，從小叫爹給慣壞了，就喜歡自作主張。你讓爹少擔些心好不好。

要得要得，孩兒這次確實是讓你老人家擔心了，實在是對不起。

父子間沒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謝謝爹爹。

你這次在大研與人比武，不知道是誰亂傳話回來說你南宮燕掛了，當時，我的心都給氣炸了。

怎么會呢，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嘛。你看，是不是毫發無損？

你倒是回來了，只是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大研木府，好端端的一個家。

木府？

罪孽啊，罪孽。

爹，大研木府怎么啦？

燕兒，罪孽啊。聽說你掛了，爹爹我神志不清，犯老糊涂了啊。

爹，木府少爺木鎮燕俠肝義膽，義薄云天。我和他肝膽相照，惺惺相惜。只是一場武藝切磋，點到為止，怎么會輕易的給掛了呢？

燕兒啊，爹爹我、我……南宮曉風咳嗽不止。爹爹我在處理此事上確有悖信義。

你說你有悖信義？

是啊，爹爹我確欠考慮，一時頭腦發熱，命你師父肖斷帶四大金剛等人一夜之間血洗了木府。

啥？你說你們血洗了木府？南宮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兵丁回報說木府上下除木少木鎮燕外，包括木老爺家人在內的木府人員全死了。目前，肖斷他們正在四處極力追殺木鎮燕。

木府上下全都死了，還要追殺木鎮燕？

是啊。南宮曉風作出個無奈的手勢。

爹，你真的號糊涂啊。你……南宮燕口吐鮮血，當場昏厥過去。

3、

桃小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枉死，我一定會為木府死去的魂靈討回公道。南宮燕緊握拳頭。

人是你南宮府殺的，火是你南宮府點的，你會為木府討回公道？你難道還要找你爹拼命不成？

對不起，我爹也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就可以隨意涂炭生靈？

這件血案我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不只是有責任而已，你純粹的是個劊子手。

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的表演很煽情。桃冷漠的表情。

制造這件血案的原由，我一直都沒有弄明白。我爹為此內心也很糾結。當聽說肖斷一幫人將你哥捉住后就地活埋，終日里悶悶不樂，從此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為還木府一個公道，我追查這件事很多年了。

你說他們活埋我哥？

是，慘無人道。

那你既然知道他們要追殺我哥，你為何不加阻止，還放縱他們活埋我哥？

桃小姐，沒時間啊，我派人傳令阻止他們追殺木鎮燕的時候，他們已經將你哥活埋了。

我可憐而苦命的哥哥。

我很內疚，他的確可憐。

你說你為木府血案追查了很多年？桃是半信半疑。

沒錯。為此，我還曾前往大研，尋找過木鎮燕，想將事情來龍去脈弄清楚，可惜沒有找到。又前往木府墳場及古石坊拜祭木老爺和你們的墳墓，期待他能出現。

我們的墳墓？

嗯，衣冠冢。木鎮燕沒有找到你們的尸首，在小橋流水的古石坊，為你們立了三座衣冠冢。

那你這幾年追查的結果如何？

目前，已經有些眉目。

你已有眉目？

嗯，我已經查出是有人故意放謠言說我讓木鎮燕給掛了，好讓南宮府與木府火拼。

你是說有人故意放謠？

對。我這次出來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前往虎跳峽和大研一帶，尋找相關的證據，查找在幕后擾亂視聽、釀成木府血案的這個人到底是哪一個。更為重要的是他泡制這起駭人聽聞的血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在錦繡谷你見到我哥的時候，你你為什么不將此事與我哥作一解釋？

目前無憑無據，就是說了也于事無補。現在連你們都不相信我，你哥他還會相信我所說的？

不錯，換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所以，我只有先逃命。

照你所說，背負使命，逃命不算孬種。

可如今還是狼狽不堪。南宮燕苦笑。

至少，你沒有丟掉性命，還被仇家所救。

所以，我更得弄清事實真相。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桃似乎相信南宮燕所說。

我懷疑這個人與我南宮府和木府兩家有著解不開的恩仇情緣，我也很想揭開資格謎底。

兩家恩仇？

對，兩家恩仇。

那我也非查清不可。

要不你們同我一道追查，一起解開這血案之謎，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倒是很想一起查，可我還是不敢肯定你說的話就是實話。況且，我還得找我哥。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意。

桃不置可否。

4、

桃慢慢地走上南樓，緩緩掏出笛子，朝著大研古城的方向，凄涼地吹奏一曲商調《梧葉幾》：

別離易，相見難，何處鎖雕鞍？春將去，人未還，這期間，殃及煞愁眉淚眼。

身后，南宮燕和小翠靜靜肅立兩旁，淚眼朦朧，任風肆意撩起裙衫衣角。